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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der the Northern Ligh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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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book157 pages9 minutes

Under the Northern Ligh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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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ut this ebook

文学创作十四年间,除了出版两本长篇小说和两本生活随笔集,其间断断续续地创作了二十多篇中短篇小说,有的已经发表,有的获奖,有的还没发表。此集自选了十七篇描写加拿大普通百姓日常生活的中短篇小说,每一篇小说都含有源自真实生活情节,大部分故事主角都有原型,并在真实原型的基础上加以文学意义上的重塑,虚化和扩展。

重读并修改所写的短篇小说,是对心灵与体能的挑战,也是几十年生活足迹的回望。阅读《蓝色的北极光》时,依旧记得当时为了一气呵成写出这个搅得我内心不安的故事,我用了三个不眠之夜。回读《金戒指,银戒指》时,依旧记得爱德蒙顿大学地铁站那位帅气男士给坐轮椅妻子深情之吻的情景,记得爱德蒙顿寒风中相依取暖的拾荒夫妇。《翻译》(此小说在征文中得奖)女主角是虚构,但其中的某些片段是我亲身经历:我

Language中文
Release dateApr 30, 2018
ISBN978168372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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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nder the Northern Lights - Suyun Chen

     北极光下

    陈苏云中、短篇小说集

    DIXIE W PUBLISHING CORPORATION   U.S.A.

    美国南方出版社

    作者简介

    陈苏云:海外华文女作家协会永久会员。现任职于加拿大某大专学院图书馆。出版长篇小说《冰雨》,《寂静的声音》, 生活资讯与随笔集《加拿大,理想与现实》和随笔集《游走的眼睛》。发表70多篇文学作品,散见于加拿大、中国和美国,并有多篇作品获奖。喜爱写作,旅游,跑步,种花,绘画与阅读。生活态度:游看世界,静写人生。

    蓝色的北极光

    (一)

    加国的冬天漫长而无奈,早上8点了,天依然黑沉沉的,仿佛天空本意就不愿意转亮。

    清露一边匆匆地把昨夜吃剩的饭放进那个用十元钱从二手店买来的微波炉加热,一边急急地洗了个澡,喷了些国内带来的香水,然后胡乱吃一些加热好的饭菜就出门了。

    天哪,我昨天晚上居然忘记给汽车插电了,这下可完了,肯定迟到。清露心想。但她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启动那辆买了才一个月的日本二手车。嘎啦……嘎啦……嗡!哈,感谢上帝,这车居然还没给这零下15度冻僵,还能工作!清露退好位置,轻踩油门,车就进入了正轨。

    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可不能迟到,尽管只是普通的一个家庭护理的工作,但也是来之不易。想到来加拿大已经三个多月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工钱还可以、不感觉到被剥削的工作,清露心里掠过一丝无奈与酸楚。唉,终于可以不用吃‘谷种’了,也许一个月下来还会有些剩余吧。该给自己添一件厚厚的大衣了;该给那老车换个冬天的轮胎了。这雪地开车也太可怕了!春节快到了,也该给国内的儿子寄一些压岁钱,好让他开心一下。

    想到那刚上小学的可爱儿子,清露禁不住双眼涌泪,心一阵揪痛,仿佛刚才的喜悦被一把尖利的刀从灵魂深处挖走,突然觉得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嘀……嘀……一阵急促的车喇叭声从四面响起,把清露从迷茫中震醒。她醒神一看,只见十字路口的红灯稳稳当当地亮着,而自己的车却已开到路口中间,左右方向的车都被她这一举动吓着了,都在她的车旁及时地停下,不少车的司机都在按喇叭提醒她。还好,前面无阻,还未发生车祸,警察也没在。再次感谢天,赶紧溜就是了。

    清露只觉一阵寒冷,不自主地发抖了好一阵,抹了一把额头微微冒出的冷汗,深呼吸了一下,慎重地告诫自己:清露,你不能出错!你只能依赖自己,必须尽力集中精神开车。也奇怪,她很快就把注意力找回来了,不再胡思乱想。

    按着地图,经过了一道桥和一段高速公路,拐入一个宁静的小区。穿过几条街道,按着门牌号码的顺序,找到了她要工作的目的地。

    那是一栋约有20年房龄的独立洋楼,红红的瓦顶在冬雪覆盖下只露出顶尖的一小片,那红色在周围枯枝和雪的衬托下,显得特别耀眼和珍贵;屋檐是深蓝色,那蓝色在冬天枯燥的色彩中,显得矜持,仿佛要刻意勾画出屋顶的轮廓,突出红色的独特与高贵;墙的颜色被涂上了一层新的、淡淡的蓝色,那淡淡的蓝色在屋围边的新雪映照下,悠悠地闪烁,犹如秋高气爽的夜空中出现的蓝色北极光,飘忽逍遥。看到这房子的色彩,清露想起了曾读过的加拿大著名小说《Anne of Green Gable》,突然发现,原来色彩造就的美是不只在春天,不只在风光旖旎的加拿大东部村庄。

    清露按了门铃,一位女士打开门。问明清露的来意后,便带她到客厅,请她坐下等候。

    她环视了一下室内,心里不禁惊讶:好一个艺术的天堂!原木地板被油得晶亮,晶莹之下清晰可见天然木纹,有的木板连生长新枝桠时留下的节痕还在,被切割成平板后显示成深色的眼睛。那地板与原木做的摆设柜子、楼梯扶手架、门框相呼应,形成自然而又不失古典风韵的协调美,仿佛置身于森林里的木屋。客厅直落为两层楼高,房顶设计成流线拱形,中间有两个矩形的玻璃天窗,雪薄薄地盖在玻璃面上,自然光冲破薄雪,顽强地透射进来,让客厅还能享受到一丝柔弱的冬阳之暖。厅的一角放置着一架白色的三脚钢琴,钢琴的旁边放置了一盘几乎有两米高的热带棕榈树,那绿色与白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人感觉像是来到了一个阳光、沙滩、温暖的海滨城市,给人一种极为典雅而又明朗的感觉。墙壁被漆成淡淡的奶黄色,正对客厅门的墙上挂着一幅大约一米宽的人物水彩画,画面色调明朗,中远景是一个年龄约17岁的男孩,正在沙滩上打排球,画面的近景是一个约19岁的女孩,躺在椰树下的沙滩椅子上晒太阳的大特写。好一幅青春活力图!令她意外的是,邻近壁炉两旁的墙上,居然挂着两幅中国山水和狂草体落款的画,这让远离故乡的她,止不住产生了一股亲切感。正当清露走近壁炉,想看清那幅国画和书法时,那位开门的女士领着女主人茱丽亚下楼来了。

    早上好,清露。茱丽亚优雅地对着还痴迷于欣赏画的清露说。清露也用英语礼貌地回应了她。

    茱丽亚是白人,面容清瘦,年龄约75岁左右,戴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左手拄着拐杖。她走过来,亲热地过来拉着清露的手,用英语询问一些基本情况。

    当清露告诉茱丽亚,她在中国是中医科医生时,茱丽亚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并略带惋惜。清露也很清楚,像她这样拿着中国医科学位而不能在加拿大行医的人大有人在。无奈于医学与别的学位不同,加国根本不承认中国的医学学历,尽管在一些有识之士的努力下,中医在加拿大的某些城市开始被关注,然而,想在北美重操旧业,重读医科,那又是谈何容易,况且医科是一个比任何一个学科都难进入和完成的学科。但是,为了生存,不少原是国内医学界精英、主力医生,都不得不在学完基本英文课程以后,匆匆学个护理或学个牙医助理短训课程,拿个证书就四处找工作,谋生去了。

    茱丽亚见她有些拘谨,便和蔼地笑着说:我想带你到所有房间转一转,同时会交代你有关护理查理的具体工作。

    (二)

    一周五天的家庭式护理查理的工作,令清露疲惫,更何况她晚上还得修一些英文写作课和参与托福强化训练。每当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地下室的家,她只想马上躺在地毯上睡觉,连吃饭洗澡的力气都不想浪费。然而,她不能如此奢侈地享受那一丁点的悠闲,那股隐藏的恨和明确的目标在心里支撑着她疲惫的躯壳,发出一股能量。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放着好好的中医医生不当,而跑来加拿大活受罪,还不得不与相依为命的儿子分离,那种苦,是任何一个柔弱的女人和母亲都难以承受的。

    每当她想到那个深深刺痛她的字,那股隐藏在生命最底层的力量又复燃,于是,她日复一日地熬了下来。半年过去了,她的身体渐渐消瘦,这自然的瘦,已不再引起她以往希望保持苗条身段的喜悦,此时此刻,她知道什么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也不再需要为了任何人的眼光而刻意改变自己的形象,她只觉得疲乏,她需要的是无穷精力和体力来应付工作和学习。

    一个夏日的周六,阳光明媚,人们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在珍贵的加拿大夏日阳光下,有些男人不在乎风度,光着膀子,穿条运动短裤,汗流满面地绕着大学边上的一个公园跑步。年轻的姑娘不在乎猛烈阳光的照射,把上衣脱得只剩运动胸罩或比基尼,潇洒自在地躺在翠绿草地上晒太阳、听音乐。而孩子们追逐打闹,玩得开心。

    清露坐在一棵枫树下,静静地看着人们在享受夏日,享受自己难得的一刻休闲,准备参与关键的托福考试。

    忽然,一阵似曾相识的声音冲击她的听神经,她寻声望去,好一幅温馨的家庭画面!一对年轻的夫妻,有说有笑地走在弯弯的公园小道上,前面走着一个约5岁左右的小男孩,那男孩在追逐着一个小狗,还不时回头招手,呼唤爸爸、妈妈过来。

    清露定睛一看,天哪,是他!没错,确是他!那存于心中多年的字如加了魔幻肥料般迅速长大,极速地遮盖着这夏日的阳光。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开始混乱,急促,失去了原有的节律,头脑有些眩晕,手脚血管被一种酥麻而沸腾的物质填充,继而膨胀,涌动。她恨不得冲过去,纠住那男人的衣领,来个痛快狠揍。可是没待她走出几步,就觉得如踩了棉花般,双脚软弱飘浮,无法完成大脑发出的指令……

    多美呀,蓝色的北极光在她周围变幻着,时如一面薄薄的水幕,时如一把锋利的剑,时如一幅画满了花、鸟、鱼、虫的中国画……突然,所有画面都消失了,犹如舞台换了灯光,蓝色的北极光被气势逼人的红色北极光吞没,渐渐变成一片红色,如火海……

    当清露醒来,已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她觉得非常疲倦,沉沉地,只想睡。

    醒了?!感觉还好吗?一个模样清秀、且有些羞怯的男医生站在她身旁,见她醒过来了就问。

    面对医生的询问,清露点点头,轻声回应他。

    我可以给你做个常规检查吗?

    好吧。她懒懒地回应。

    完成了检查,医生礼貌而又温和地说:好好休息一会吧,如果情况稳定了,你就可以回家。检查结果会寄到你的家庭医生办公室。医生说完便离开了她的病房。

    她觉得这医生像是有些面熟,可一时又想不起他是谁、在哪见过。

    离开医院回到家,她也觉得有些混乱,学医的她,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晕倒,出现幻觉,不应该是受早上那场面刺激吧。那个男人、那个男医生、那个男孩、那些健壮的跑步人们,还有......

    怎么那些画面又有些混乱模糊了?躺下吧,躺下吧,闭上眼睛,深呼吸,放松。清露提醒自己。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她已觉得好些了,只是觉得有些饿,于是,她走到厨房开始做晚餐。

    (三)

    尽管清露很用心地去护理查理,但还是挡不住死神对他的召唤。在一个平静的夜晚,75岁的老先生安宁地长眠了。

    茱丽亚不舍得与她恩爱相伴了半个世纪的爱人离去,尽管查理已病卧多年,也知道他不会久于人世,然而她还是止不住伤感和怀念,原有严重冠心病的她,经不起如此折腾,在查理病逝后当刻,茱丽亚压抑住对至爱的怀念,平静地打了个电话给在医院上班的儿子和远在法国的女儿,还打了电话给清露和一些朋友,然后她躺在爱人的身边,也随所爱的人而去。

    清露接到电话,知道不妙,急忙披件衣服,开车赶往茱丽亚家。当她赶到茱丽亚家,见门口有不少车停在那。两具尸体已被运走,只有一屋子的人在轻声说话。清露与女佣人打了个招呼,就安静地站在客厅的一角,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突然,清露的视线被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过去,一位高个子男人手端一杯咖啡,站在客厅的那幅水彩画旁边,周围有几个男女在与他低声商量些什么。

    对了,是他!清露想起来了,他就是那画中的男孩,也就是她昏倒时在医院见到的医生。茱丽亚曾经告诉她,那是她儿子17岁那年,全家到夏威夷度假时,茱丽亚给她们一对儿女画的像。

    也许那男人也注意到清露的到来,在女佣的介绍下,他向清露伸出了手说:你好,我是查理和茱丽亚的儿子杰克,很感谢你这些日子精心护理我父母,让他们能在自己的家走完最后一程,也很抱歉打搅你了。

    清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她还来不及问别人,在这种场合该如何对一个加拿大人做出恰当的慰问,她只好不自然地笑了笑,算是回应。她心里想:这个儿子也真是的,我在他们父母家工作已经将近一年了,还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尽孝的。想到尽孝,清露心里一阵惆怅,自己又何曾不是如此呢,甚至还有之过而无不及,自己不但尽不到照顾体弱的父母的责任,还把与乔秉生的孩子放在老父母家中,让他们照顾。想到父母也会有一天如茱丽亚夫妻般离开人世,想到儿子,也想到自己的处境,她不知不觉地流下了眼泪。

    杰克看到她流泪,强忍的泪光也不禁闪露,但他很快就控制了自己,这时大家都陆续要走了,他又恢复常态,与大家道别。

    清露觉得头有些发晕,加上心情沮丧,待大家都走光了,她才慢慢挪着脚步出来。当她与杰克道别,想打开车门,却发现自己的手脚软弱,控制不住地颤抖,无法把钥匙对准门匙洞。于是她依在车门边,想休息一会再试打开车门。这时,她朦胧中似乎听到一个声音: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她努力想振作一下,但不听使唤的脚还是软了下去,人也不清醒了。

    (四)

    从医院观察室回来,清露总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然而她很不愿意往坏处想,因为她实在不敢想。她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儿子,还有年老的父母,还有那让她无法下咽的一口窝囊气,想到那口气,清露似乎又有了一丝力气。没错,那天在公园见到的确实是乔秉和她那美丽的师妹妻子,还有那天真幸福的孩子,看乔秉对那孩子那么亲热,而他那天天盼望能见爸爸的儿子,却只能从照片去享受一丁点的父爱。

    可怜的孩子,因为妈妈的心软,听信乔秉的巧嘴而害了孩子,让他出生。她越想越生气。

    不能倒下,无论如何,我都得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维护尊严,为儿子讨回一份父亲应该负的责任,否则,移民来加拿大的目的就失去了所有意义。

    要去找乔秉!也许在那公园能等到他。于是,在一个没有工作的周末,清露又来到了那个曾经见到乔秉的公园。

    可是她左等右等,却不见他的影子,她很懊丧:今天就罢了,到咖啡馆去喝杯咖啡,暖和一下身体。这天气也真是够怪的,早上还好好,下午就刮起冷风来了。

    失去了家庭护理的工作,且一时间也还找不到合适做家庭护理的对象,她只好暂时找一份24小时便利店的夜班工作,以维持基本生活开支。

    由于近年失业率高,物价房价却在不断上涨,每个低收入的人都觉经济压力很大。然而,西方人的思维与东方人不同,他们是主张花费将来的钱,所以,物价上涨对他们的影响不大,他们依然刷卡,依然买花把庭院打扮得美丽多彩。清露毕竟是个具有传统东方思想的中国女人,在异国他乡,为了基本的尊严和物质生活,她更得精打细算,非常节俭,不舍得买任何的奢侈品,同时,也不打算去麻烦政府请求补助。

    一天,她下班后经过邻近书店的咖啡厅,突然很想进去喝杯咖啡,打算稍微小资一下,以奖励自己完成托福强化课程。她买了一杯咖啡和一个草莓松饼,选了一个面向街道的吧台式座位坐下,正想吞吃那美味的松饼。

    嗨,能分给我一小片吗?

    清露一愣,寻声转过头去,见杰克也一手拿杯咖啡,一手拿着一个炸甜面圈,穿着牛仔裤,白色T恤,背上还背着个背囊,笑嘻嘻地站在她后面,那神情如刚放学的大男孩在厨房向妈妈讨东西吃一样。她觉得好笑,开玩笑似的掰下一小片给他,没想到杰克还真的把头伸过来,一口把松饼吞了,见此,清露觉得自己也有些荒唐,老外爱开玩笑,可她并不是那么爱闹乐的人,为什么自己违反了常规,少了份平时的稳重。她被一阵懊恼袭来,嘴角改变了方向:微微地向下垂。

    怎么?不高兴了!来,我还一口甜面圈给你,这样就摆平了吧。杰克也发现她有些不开心,就逗乐着说。

    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微笑着打圆场:那当然,我都快饿晕了,你还来抢我的东西吃。

    哈,这话怎么这么像我姐姐说的一样。你知道吗,抢来的食物特别香。

    你这又是什么理论,如果我只剩这么点食物,你还好意思抢,并说好吃吗!

    那当然,我倒希望你只剩这松饼充饥,吃不饱你,好让我现在请你去吃晚餐。

    尽管清露与杰克已见过好几次,且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但都是斯文、有礼的医生形象,没想到咖啡厅里的杰克像换了个人似的,轻松随意,还有那么点纯纯的孩子气,没有一丝的做作,倒还挺让人喜欢。

    见她不语,杰克有些茫然,他想,也许自己太随意了,吓坏了眼前这位东方女性。于是,他赶紧收起玩闹的心,认真地说:对不起,我乱说话了。

    清露看他那不知所措的样子,甚觉好笑,倒想与他逗乐了:告诉我,你家那幅山水画和书法是从哪来的?怎么还把它们挂在这么重要的位置,说完有奖,我买多一个松饼给你。

    杰克见她不但没生气,反倒也开起玩笑,他松了口气。

    自他第一次见到清露起,就有一种隐隐的不解,看那修长柔弱的外形,应该是被宠爱的娇气女人,然而清露那柔弱的外表总捂不住被生活磨炼后的顽强和善解人意的特质,却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总觉得这东方女人身上藏有非常深的东西,这对男人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诱惑,更何况男人都有一种想保护弱女子的特性,尤其是西方的男人,不然,这加拿大的一些女人也不会被男人宠成这样,开快车、抽烟、脾气躁等等。而眼前这女人却是与北美的女人不同,自从他与那做大律师的美国籍妻子离婚后,好长一段时间,他对周围的女性都不感兴趣,可这外表柔软而内心坚强的女人却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是在他父母去世后,他也没什么借口来找机会见她,更别提与她在一起闲聊了。现是巧遇,真该感谢上帝。

    这样吧,我请你到一个日本餐厅去吃晚餐,同时我会给你讲我家那幅中国画和书法的故事。

    好吧!她也不再坚持什么,坐上他的车,随他去到了一个小型宁静的河边餐厅。

    (五)

    从以前在国内看到的西方电影所得的结论:西方的男性都是大色狼,见面不到一天,连名字都还来不及相互告诉就想与女人上床了。而前些天与杰克共进晚餐后,清露对西方男性,或者说是个别男士,原有的偏见开始有所改变。

    杰克一家都是虔诚的基督徒,父亲以前是美国一所大学的著名生物学教授,母亲是专业画家兼大学艺术系的教授,姐姐倒是喜欢服装设计和经商,大学刚毕业就到了时装圣地法国巴黎,去追梦了。而杰克从小就希望做个普通的医生,给普通的民众看病。他一直留在父母身边读书,直到他来到加国工作。父母退休后,他多次邀请父母来这城市居住,一个四季分明的美丽城市。爱儿心切的茱丽亚,只好卖掉美国加州的房子,来到了这风景宜人的安宁城市。杰克一直住在父母的房子,直到与美国籍的妻子结婚,才搬离家,真是个北美罕见的乖乖仔

    杰克告诉清露,他刚办完离婚手续,历时整整一年,前妻带着她的四岁女儿回美国了。他说是因为不希望女儿失去父爱,所以才对已死亡的婚姻拖延至一年多。而今,女儿不是他与妻子婚后所生的孩子之事实,对他是一个打击。他爱孩子,倒并不在乎是什么人的孩子,甚至他还打算资助一些非洲的失学儿童。他在乎爱情的纯洁和忠诚,不能忍受妻子整整骗了他五年——从怀孕到孩子四岁。当他知道一直当成心肝宝贝的女儿不是亲生时,很痛苦,知道他将会失去这美丽活泼的小天使,但事实容不得他再与非他所出的女儿相处。当他前妻提出离婚并要把女儿带去嫁给商业巨子——孩子的父亲,他几乎无法让自己接受:失去那与他相伴四年的女儿之日子,会是如何无趣和黯然。然而,父母的相继去世,繁忙的工作,让他无暇去品味离婚后的孤独与忧伤,只能麻木地把它们深藏起来。

    前些日子,他父母在世时,妈妈禁不住称赞这位典型的东方女性,虽然表面上他像是在听,但他知道自己提不起任何兴趣去听关于女人的故事,所以,当清露白天在他家工作时,他是有意躲避,因此,每次回家看父母,都是选择在傍晚。然而,妈妈总是提起清露,说她是多么的善解人意、温柔、坚强,还特别告诉他:清露说的中国传统医学的之奇妙和中国古老的民间故事,非常有趣。妈妈的话引发他对中医的好奇,产生想了解一下这古老的、神秘的东方医学世界的冲动。

    看得出,在表面平静掩盖下的杰克,心底深处还是没从与女儿分离的痛苦中走出来,清露突然间觉得他们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一天,杰克请清露喝咖啡,在咖啡厅那忧郁、苍凉而又引人回忆的萨克斯音乐营造的气氛中,清露缓缓地告诉了他关于她儿子在中国的事,告诉他自己有一种无力养育孩子成人的直觉。没想到,杰克很生气,说:为什么不接他过来?钱总是会赚得到的,孩子在加拿大上学也不用交学费,但孩子在儿时失去母爱或是父爱,那将是一辈子的遗憾,不利于孩子的心理成长。当他说完,发现她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眼里饱含着泪水,不禁心里一颤,不好再说什么。

    (六)

    在杰克的鼓励下,清露终于重新走入了大学,选的是医药专业。从头开始的感觉不好受,只是近日有了杰克的鼓励和帮助,似乎有了新的能量,所以,还不会觉太艰难。对于杰克的热情,她总是理智地保持距离,尽管她对杰克的印象不错,但她不愿意去想爱情这个词。她实在是被这个字伤得够深了,且觉自己一直是情场上的低能儿,很怕再被伤害。

    想到当初乔秉对她的山盟海誓,体贴有加,想到当她因早产且大出血而被急忙送入医院时,乔秉冷漠的表现,她的心总禁不住生出痛楚。

    当年,新婚不到一年的清露,在得知自己怀孕和乔秉被美国一所大学录取为硕士研究生时,那双重的喜讯让他们小夫妻俩相拥相贺,那时的清露只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想到先生的前途是一片光明,想到他们的家将会有一个新的生命,她做好了为妻为母的一切吃苦准备。

    当先生到美国后,开始还有不少问候信,既问候岳父母大人(他们给他出国费用),更是亲热地问候年轻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儿子。

    一天,怀孕八个月的清露突然腹痛,明显的早产和胎盘早剥征兆,让她一刻也不敢怠慢,她来不及通知远在另一城市的父母,急忙叫救护车接自己到医院。

    清露的父母接到医院的通知赶来时,她已因大出血而处于昏迷状态。看着医生护士们在忙进忙出地抢救他们的独生女儿,他们的心如无魂的主,不知所措,很自然,他们想到了那刚到美国半年的女婿,于是,清露的父亲急忙到邮局,花了不少电话费,打了个越洋电话给乔秉。

    没想到乔秉却以飞机票贵和学习紧张为由,不回来!那一刻,老人心碎了,哀求着说:回来几天吧,孩子!机票钱我们出,看看你的儿子也好,他很弱,还在医院的保温箱里,也不知能否成活,还有,你的妻子也处于危险中,还不知能否熬过这几日。说到伤心处,历尽风霜的老人几乎是哭着对那冷冰冰的电话筒作揖了。老人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几个月前还是嘴巴很甜的人,却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变得心硬如石。

    那在医院守候几日的憨厚老人,坐立不安地等候着抢救的消息。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他们,此时,除了把一部分期望寄托在医生的身上,还暗地里偷偷地,用父母那最真诚的心,向从电影里知道的观音菩萨、耶稣基督、圣母、如来佛求救,带着极度的虔诚,希望各方各处的神都来帮帮忙,救这可怜的母子俩。

    感谢所有的神!清露和孩子都被救回来了。看着那小家伙如此像乔秉,清露心里很甜。而老人看到她清纯和信任丈夫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不想把当时乔秉说的话传给她听,只好默默地忍着,希望那只是乔秉一时的想法而已。

    清露独自一人凭着顽强的毅力,把小孩养得健康活泼。只是乔秉的信越来越少了,有时她打电话给他,隐约从电话中听到一些女声,她一直很信任丈夫,且不喜欢猜疑,所以,也没往坏处想。

    一天,当清露去幼儿园接五岁的儿子时,只见儿子很生气地绕着一棵大树奔跑。清露问儿子发生了什么事,儿子说:小朋友们都说我没有爸爸,我告诉他们,我爸爸现在在美国读博士,他们不信,我很生气,跟他们打了一架,老师又说我不是好孩子。她听了也甚觉心酸,连忙安慰孩子,带他回家。

    回到家,她习惯地打开信箱,满以为又是空空如也,没想到在那小小的信箱里,平躺着乔秉的信。她很高兴,赶紧把信拿出来,慌乱地拆开。虽然信中只写了短短的几行,可这足以让清露高兴好些日子。信中说:他要回国几天。

    乔秉终于回到家了。清露见日夜思念的丈夫气色比以前好了不少,人也自信了,心想:毕竟是喝过洋墨水的人,已经不再是那个在岳父母前谦逊的小青年了。

    小家伙看到这么一个陌生而又从照片看熟了的男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心理有种既想接近又害怕的感觉,接过礼物后,就是无法开口叫爸爸。他躲在妈妈后面,时不时伸出头偷偷看爸爸一眼。乔秉心里很不自在,于是也冷冷地对儿子说:去玩吧。

    晚上,当儿子睡着后,清露本想好好与久别的丈夫倾诉和亲热,可还没等她靠近,乔秉就对她说:清露,我们有话直说了吧,这次我回来是想办离婚手续的。

    为什么?难道你有什么难处吗?不是才回来吗?你儿子等你几年了。清露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击懵了,语无伦次地问。

    乔秉深吸了一口烟说:这儿子看起来不像我,且他的出生日期也不对,天知道那是谁的孩子。

    清露听了这话,还以为是听错了,甩了一下头,强制自己清醒一下,尔后禁不住再问一遍。当确定了这些话是眼前这个孩子他爸、他们日夜想念的人说出来的,脑袋不禁一阵混乱。

    她没想到等了五年多的结果竟然是等来一张离婚证书,更不明白为什么以前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居然不敢承担婚姻破裂的责任,而把它推给那因父亲问题而承受几年之苦的孩子,那强烈的母爱让她做出了过激的行为。她什么也没说、不再问,只是果断地在乔秉预先写好的离婚书上签了字,而后冷冷地说:孩子确是你的孩子,有老天爷作证!不管发生了什么,以孩子问题做为借口而脱身,是懦夫和极端自私的行为,你没有资格为人父!

    乔秉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拿着他的行李,离开了家。看着乔秉远去的背影,清露悲痛欲绝,她不明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如何向儿子解释。她只有独自一人哭,独自一人把所有这几年的艰辛、爱和思念哭光。那一夜,她失眠了……

    一天,清露在图书馆遇到刚从美国回来的老同学,不禁欢快地谈了起来。当老同学问起她的丈夫时,她黯然地说:离婚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只是说孩子不像他,不是他的孩子,并早就准备好离婚书了,我很生气就签了。

    你先生在美国哪个大学?

    清露告诉同学有关乔秉的大致情况,同学似有震动,但并未再说什么。

    几个月后的一天,她收到了老同学的信,信中告诉她对乔秉所了解的情况:乔秉在到美国半年后就被同是天津来的美丽系花迷上了。他们一直形影不离,是大陆留学生圈子里公认的恩爱一对,他从未提过他在国内有妻儿,他们现已有了一个两岁的儿子了,最近已移民到加拿大东部,还找到了一份收入很高的工作,买了房子和车,最后,她告诉清露乔秉现居住的城市。

    本来清露并不想再被此事打搅,可这封信彻底揭开了她无法揭开的迷:正是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乔秉,我日夜思念的丈夫,却与别的女人混上了!而他这半年的租房费用还是我父母的血汗钱!这混蛋居然用这血汗钱来供养别的女人,却又把责任推给儿子!一贯柔弱斯文的清露,此时犹如一头被激怒的母狮,满脑想到的都是为父母的血汗钱、为儿子、为自己讨回个公道。过去看电影秋菊打官司,她实在不能明白为什么秋菊如此执着地做一件事,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且预感到自己会更加执着。她心里被这深深的煎熬着,她也明白自己的母性和孝心令自己几乎到了发狂而不能自制的地步。

    刚好现在移民加拿大比较容易,她鬼迷心窍地以最快速度办理辞职和移民。上天有眼,一年半后,她拿到了移民纸,只身来到了加拿大,来到了乔秉居住的城市。她没有很大志向,一心只想问个明白,只想让他和孩子一起检验DNA,向他证明自己和孩子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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