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头撞见他们仨》王跃群作品集

By 王 跃群

本作品是作者王跃群受身边三位高中学兄学姐的一再鼓励中,便被“逼”着写下的一些短文汇成《我一头撞见他们仨》,作者说,人生有限,但会在笔耕上坚持逆行......

• Language: 中文
• Publisher: 王 跃群
• Release date: Oct 26, 2021
• ISBN: 9781956307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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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 茶 林· 无 奈 的 伤 悲

当 我 第 一 次 听 到 网 络 歌 手 囚 鸟 的《 无 奈 的 伤 悲 》 时， 我 与 我 的 发 小、 同 学 加 学 生 兼 一 身 的 一 位 男 生， 便 有 了 说 不 完 的 话。 我 问 他 最 多 的 是： 天 堂 里 冷 不 冷？ 天 堂 里 美 不 美？ 天 堂 里 有 没 有 轮 回？ 有 没 有 忘 情 水？

那 是 一 九 七 六 年， 高 中 毕 业 还 不 到 十 六 岁 的 我， 一 回 到 村 里 就 当 上 了 村 小 的 民 办 老 师。 我 带 教 的 是 五 年 级， 在 班 上 有 一 位 很 有 号 召 力 的 男 生， 他 是 典 型 的 男 生 王， 而 且 班 上 的 学 生 都 喜 欢 他。 我 对 他 的 感 觉 也 与 其 他 学 生 不 同， 所 以 我 对 他 倍 感 亲 切。 他 对 我 也 很 尊 重， 人 前 人 后 总 是 王 老 师 王 老 师 地 叫 着， 我 也 乐 此 不 疲 地 答 应。

他 学 什 么 都 脑 子 快， 不 过 有 时 他 上 课 时 不 时 就 有 点 走 神 儿， 不 是 怔 怔 地 望 着 教 室 外， 就 是 痴 痴 地 坐 着 发 呆。 我 每 每 见 他 这 样， 总 要 提 醒 他 认 真 听 讲。 有 时 刚 提 醒 完， 他 一 会 儿 又 那 样 了， 于 是 我 便 提 高 声 音 开 始 批 评 他 了。

春 秋 的 时 候， 他 就 时 常 请 假， 因 为 他 患 有 严 重 的 支 气 管 炎。 他 缺 了 那 么 多 课， 功 课 却 一 点 也 没 落 下。 可 一 来 上 学， 他 在 课 堂 上 那 个 老 缺 点 总 是 不 改。 我 看 他 脑 子 这 么 好， 身 体 又 这 么 差， 因 而 我 想 督 促 他 听 课 专 心， 将 来 他 有 了 知 识， 也 许 能 摆 脱 农 村 里 的 劳 累， 有 一 个 吃 国 家 粮 的 轻 松 工 作， 这 样 他 才 可 以 生 存。 我 知 道 有 了 吃 国 家 粮 的 工 作， 治 病 吃 药， 国 家 全 部 报 销， 那 么 他 的 病 就 能 彻 底 医 好 了。 居 于 此 因， 我 每 每 看 到 他 听 课 不 专 心， 便 严 厉 地 批 评 他， 他 倒 默 不 做 声， 而 且 很 快 集 中 精 力 听 讲。

可 有 一 次， 我 批 评 他 不 到 两 句， 他 便 斯 文 地 站 起 来， 慢 条 斯 理 地 顶 我 说： 王 老 师， 请 你 不 要 老 是 那 么 批 评 我 好 不 好？ 我 曾 经 与 你 是 同 学 呢！ 我 一 下 子 恍 然 大 悟： 真 的 是 呀， 我 说 呢， 我 与 他 小 学 一 年 级 同 过 学， 那 时 我 太 年 小， 这 才 突 然 忆 起。 我 也 隐 隐 记 起 了， 他 那 年 没 上 多 久 学 就 没 来 了。 依 稀 知 道 他 好 像 得 病 了。 当 下 他 这 么 一 顶， 全 班 同 学 惊 愕 的 望 向 他， 我 更 是 哎 呀 一 声 笑 了 起 来： 对 不 起， 刘 友 苏 同 学。 我 看 你 这 么 聪 明 想 你 能 有 出 息 的， 所 以 我 想 让 你 读 书 专 心， 于 是 忍 不 住 批 评 你。 以 后 我 不 批 评 你 了， 只 提 醒 你 好 不 好？ 刘 友 苏 两 手 双 击， 全 班 同 学 一 齐 鼓 掌， 弄 得 我 面 红 耳 赤。 不 过 还 好， 我 天 生 是 个 震 得 住 学 生 的 冷 老 师， 一 阵 掌 声 之 后， 全 班 又 鸦 雀 无 声 了。

那 次 下 课 之 后， 我 当 即 找 他 交 了 一 下 心。 后 来， 刘 友 苏 上 课 听 讲 特 别 特 别 认 真， 只 是 他 不 得 不 因 患 病 时 常 请 假。 再 后 来， 我 参 加 了 一 九 七 七 年 的 高 考， 碰 巧 考 上 大 学， 上 学 去 了。 从 那 以 后， 我 回 村 次 数 稀 少， 再 没 见 过 他 了。

十 九 岁 那 年， 我 带 一 帮 同 学 到 我 们 村 后 的 油 茶 树 林 里 游 玩。 那 一 片 油 茶 林， 是 我 们 儿 时 小 伙 伴 们 最 爱 去 的 地 方。 那 里 地 势 平 坦， 枝 繁 叶 茂 的 油 茶 树 下， 绿 草 贴 地， 紧 致 如 毯， 春 秋 冬 时， 即 干 燥 又 暖 和， 夏 天 那 更 是 清 凉 如 水。 油 茶 花 开 放 时， 洁 白 如 雪， 金 黄 的 花 芯 里， 闪 烁 着 晶 莹 的 花 蜜， 我 们 村 上 的 小 伙 伴 如 同 蜜 峰 一 般 飞 进 油 茶 林 里， 吮 吸 一 朵 朵 我 们 够 得 着 的 茶 花， 那 种 蜜 水 沁 入 心 扉， 满 口 芳 香。 每 逢 三 月， 油 茶 树 上 结 满 了 可 口 清 甜 的 茶 片 与 茶 苞 子。 茶 片 的 形 状 与 油 茶 树 叶 相 似， 不 过 它 们 的 肉 质 嫩 嫩 的、 厚 厚 的， 颜 色 更 是 粉 红 粉 红 的， 茶 苞 子 那 就 活 脱 脱 似 传 说 中 的 仙 桃 啦， 我 们 一 帮 小 屁 孩 又 似 一 只 只 小 猿 猴， 在 油 茶 树 上 攀 上 攀 下， 享 受 我 们 独 特 的 美 味。

油 茶 果 结 成 后， 满 林 红 扑 扑 的， 那 种 果 实 累 累 的 九 月， 美 到 了 极 处， 可 惜， 这 种 小 果 实 不 能 吃， 当 然 我 们 一 个 个 小 屁 孩 都 不 甘 心 的 尝 食 过， 一 口 咬 开 果 壳， 涩 得 你 上 下 牙 齿 分 都 分 不 开， 好 不 容 易 分 开 了 上 下 牙 齿， 死 劲 咬 破 果 核， 那 种 苦 涩 的 味 道， 要 叫 你 口 舌 难 过 一 上 午。 每 人 上 过 一 次 当 后， 在 油 茶 果 结 成 与 成 熟 的 时 节， 大 家 便 只 在 油 茶 林 里 尽 情 地 翻 滚、 捉 迷 藏 了！

还 是 回 到 我 十 九 岁 那 年， 也 正 是 油 茶 花 绽 放 之 时， 于 是 我 便 带 着 几 位 男 女 同 学 欣 然 前 往。 刚 踏 入 油 茶 林， 便 见 一 个 不 很 大 的、 包 子 形 状 的 土 堆， 土 堆 上 长 满 了 绿 茵 茵 的 小 草， 我 猜 这 是 个 坟 墓。 那 个 时 候， 还 太 年 轻， 见 到 坟 墓 好 害 怕， 其 他 同 学 的 心 情 也 一 样， 我 当 着 没 看 见， 小 心 翼 翼 地 绕 了 过 去。 可 那 整 个 上 午， 一 个 疑 团 一 直 在 我 脑 子 里 翻 滚， 那 里 面 埋 的 是 谁 呢？ 他( 她)怎 么 埋 在 这 里？ 这 座 林 子 里 从 来 没 一 个 坟 头 的 呀？ 这 也 不 应 该 是 老 父 老 母 的 坟 头 吧？ 他 是 谁 呢？ 他 怎 么 孤 零 零 的 一 个 人 在 这 里 呢？

带 同 学 回 去 吃 午 饭 时， 我 悄 悄 问 妈 妈， 妈 妈 小 声 说： 是 下 屋 湾 的 刘 友 苏 呀！ 我 头 都 要 炸 了： 刘 友 苏？ 刘 友 苏？ … … 我 不 敢 声 张， 只 得 又 装 作 无 所 谓 地 小 声 问： 他 什 么 时 候 死 的？ 妈 妈 还 是 小 声 回 答： 你 去 外 面 读 书 的 那 年。 吃 完 饭， 下 午 送 同 学 走 的 时 候， 有 个 同 学 悄 悄 问 我： 同 学 们 都 在 猜， 当 你 看 到 油 茶 林 那 座 坟 头 后， 像 是 变 了 一 个 人， 那 个 人 是 谁 呀？ 我 大 声 问 她( 意 在 让 大 家 都 能 听 到)： 什 么？ 我 不 知 道 呀！ 哪 里 有 坟？ 那 位 女 生 一 声 哈 哈： 噢 噢 噢， 我 说 糊 话 了！

这 么 多 年 过 去 了， 我 从 来 没 断 过 对 这 位 发 小、 同 学、 我 的 学 生 的 怀 念 … …。 每 次 回 娘 家， 我 总 要 带 爱 人， 后 来 还 有 我 的 女 儿， 去 这 座 油 茶 林 游 一 会 儿。 个 中 滋 味 只 有 我 一 个 人 品 尝， 一 个 人 品 尝 … …

不 要 让 儿 女 过 早 的 牵 挂

我 今 年 五 十 八 岁， 老 公 六 十 岁。 往 前 五 六 年 的 时 候， 我 们 去 女 儿 那 里 小 住， 在 帮 忙 整 理 房 间 的 时 候， 无 意 间 发 现 了 女 儿 的 一 本 周 记。 随 手 翻 阅， 有 好 几 篇 写 到 了 对 我 与 她 爸 爸 的 思 念， 更 多 的 是 对 我 们 的 牵 挂。

记 得 有 一 篇 她 写 道： 今 天 是 八 月 十 五， 晚 上 的 月 亮 好 亮 好 圆， 可 我 却 无 心 赏 月， 爸 爸 妈 妈 老 了， 今 晚 没 有 女 儿 的 相 伴， 一 定 又 是 觉 得 好 孤 单。

看 了 女 儿 这 样 的 周 记， 我 一 个 人 偷 偷 地 哭 得 稀 里 哗 啦。 女 儿 长 大 了， 就 远 离 我 们 了， 我 心 里 好 失 落。 可 让 女 儿 这 样 牵 挂 我 们， 她 心 里 是 多 么 的 苦。

哭 过 之 后， 我 觉 得 我 应 该 用 无 意 的 方 式 与 女 儿 拉 拉 家 常 话。 偷 看 了 女 儿 周 记 的 那 个 夜 晚， 我 与 她 像 平 常 一 样 去 河 边 散 步， 我 假 装 很 快 乐 地 聊 我 与 老 公 的 浪 漫 生 活， 女 儿 听 得 哈 哈 笑 个 不 停， 我 看 得 出 来 此 时 的 她 好 开 心 好 开 心！

最 后 我 与 女 儿 来 了 个 约 定， 我 说： 女 儿， 等 到 我 们 七 老 八 十 的 时 候， 你 记 得 多 多 与 我 和 你 爸 聚 聚， 这 个 时 候 还 不 到 七 十 岁， 正 是 我 与 你 爸 的 第 二 青 春， 你 只 管 安 心 工 作， 千 万 不 必 在 心 里 老 牵 挂 着 我 和 你 爸， 没 有 特 殊 情 况 的 话， 我 和 你 爸 正 快 乐 地 在 享 受 生 活。

女 儿 听 了， 笑 得 一 脸 灿 烂， 我 感 觉 到 她 心 情 好 轻 松！ 好 愉 快！ 她 连 连 对 我 说： 老 爸 老 妈 的 爱 情 好 让 人 羡 慕 啊！

昨 天， 我 与 老 公 开 车 去 乡 下 踏 青， 山 里 的 景 色 好 清 新， 好 美！ 我 们 互 拍 了 好 多 照 片， 老 公 马 上 用 微 信 把 我 老 来 桃 花 癫 的 照 片 给 女 儿 发 了 几 张 过 去， 女 儿 在 大 声 嬉 笑， 外 孙 女 更 是 在 大 声 欢 叫： 外 婆 竟 在 山 上 跳 舞， 外 婆 这 个 疯 子 好 可 爱 喔！

我 恨 我 哥

我 好 爱 结 婚 前 的 哥。

我 们 有 四 姊 妹， 大 姐、 二 姐、 哥 哥 和 我。 我 哥 哥 刚 好 比 我 大 两 岁。 从 我 刚 开 始 上 学 起， 我 才 对 我 哥 有 了 记 忆。

我 哥 上 三 年 级 时， 我 去 上 一 年 级。 那 个 时 候 是 复 式 班， 我 们 班 有 一、 二、 三、 四 共 四 个 年 级。 我 一 满 五 岁， 就 兴 高 采 烈 地 背 着 书 包 跟 着 哥 哥 上 学 了。 一 进 教 室， 哥 哥 便 叫 我 坐 在 他 的 旁 边。 那 个 时 候 是 双 人 桌， 我 那 时 的 那 股 好 奇 心 与 高 兴 劲， 现 在 都 无 法 形 容 出 来。 只 知 道 我 特 有 安 全 感、 幸 福 感！ 我 记 忆 特 别 清 楚 的 是： 算 术 课 学 写 阿 拉 伯 数 字， 我 老 把 竖 着 的3 写 成 横 着 的3。 我 哥 就 捏 着 我 的 手， 耐 心 地 教 我 写 了 不 知 多 少 遍， 他 一 松 手， 我 便 又 写 了 个 横 躺 着 的， 我 急 哭 了。 哥 哥 亲 切 的 笑 着 拿 他 的 手 帕 擦 干 我 的 眼 泪， 并 悄 悄 地 在 我 耳 旁 说： 妹 妹， 快 别 哭， 别 人 知 道 你 不 会 写3， 会 笑 话 你 的。 哥 来 给 你 想 办 法。 哥 的 话 好 见 效， 我 马 上 止 住 了 哭。 哥 哥 坐 在 旁 边 皱 着 眉 死 劲 想 办 法， 见 他 没 马 上 想 出 主 意， 我 又 急 出 了 眼 泪。 好 一 会 儿， 哥 的 手 往 他 自 己 头 上 一 拍， 笑 嘻 嘻 的 说： 有 主 意 了！ 你 写 的 时 候， 把 本 子 横 着 放， 再 去 写3， 写 完 这 个 后， 再 把 本 子 竖 着 放， 然 后 再 写 其 他 的 数。 我 立 即 照 着 做， 一 个 稳 稳 当 当 的 竖 着 的3字 便 在 我 的 作 业 本 上 了。 我 兴 奋 得 大 声 张 嘴 笑， 嘴 却 被 哥 用 手 堵 上 了。 只 听 哥 又 悄 悄 地 说： 快 别 笑， 人 家 知 道 了 这 个 秘 密， 会 向 老 师 告 状 的。 我 马 上 咬 住 嘴 唇 没 笑 出 声 来。

我 家 生 活 条 件 在 我 们 村 上 恐 怕 是 最 好 的。 我 爸 爸 教 书， 外 公 只 有 我 妈 这 一 个 宝 贝 女 儿， 拿 着 退 休 工 资 帮 我 妈 操 持 这 个 家。 妈 妈 本 来 也 是 公 办 老 师， 我 不 知 她 怎 么 没 教 书 了。 有 一 回， 我 听 二 姐 问 过 妈 一 回， 妈 说： 还 不 是 为 了 你 们， 害 我 把 工 作 丢 了。 我 当 时 根 本 听 不 懂 妈 的 话， 怎 么 为 了 我 们 她 就 丢 了 的 工 作？ 只 知 道 妈 妈 上 趟 供 销 社， 便 买 回 来 我 们 最 爱 吃 的 花 生 与 饼 干( 当 时 是 文 化 大 革 命 中， 别 人 家 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