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街道的城市

By 曹文轩

编辑推荐

* 中国首位国际安徒生奖得主曹文轩先生2021年全新力作，打造儿童文学新范式。在"大美、大爱、大智慧"之外更有"大格局、大视野、新气象、新面貌"；

* 危难中闪现的人性光辉；

* 生命的困境与救赎。

内容简介

这是废墟之城中一次改变命运的相遇--一个身陷囹圄的囚犯，一个失去亲人庇佑的女孩。在前所未有的困境中，两人互相依靠、互相帮助、互相影响，渡过一个又一个危机：食物缺乏、野狗夜袭、雨夜迷路......柔弱的女孩变得更加坚强、懂事；曾因一念之差走上歪路的江洋大盗不断被女孩善良、正直的心灵所感化。*终，

• Language: 中文
• Publisher: Local Culture
• Release date: Jul 3, 2021
• ISBN: 9781087975580

Book preview

一 空 城

敌 人 的 飞 机、 大 炮 连 续 不 断 地 轰 炸 着 这 座 城 市， 眼 下 它 已 经 是 一 片 废 墟， 看 不 到 一 个 人。 其 实， 早 在 轰 炸 之 前， 这 座 城 里 的 人， 就 已 经 得 到 来 自 各 方 面 的 消 息， 纷 纷 撤 离 了， 这 座 城 市 已 经 差 不 多 是 一 座 空 城。 但 即 便 如 此， 敌 人 也 一 定 要 将 它 摧 毁。 因 为 在 他 们 看 来， 这 座 处 于 战 略 要 地 的 城 市， 随 时 可 能 又 变 成 巨 大 的 碉 堡， 从 而 使 他 们 蓄 谋 已 久 的 阴 谋 遭 到 破 坏。 所 以， 它 必 须 是 废 墟； 所 以， 它 必 须 从 这 个 世 界 上 消 失。 他 们 不 想 看 到 人 们 很 快 就 又 重 建 家 园， 很 快 让 它 再 度 变 成 生 机 勃 勃 的 城 市。 他 们 发 誓 要 赶 尽 杀 绝， 也 就 是 说， 等 轰 炸 结 束 后， 他 们 马 上 就 会 开 进 已 经 是 废 墟 的 城 市， 进 行 地 毯 式 搜 查， 对 还 坚 守 在 城 中 的 人 格 杀 勿 论。 因 此， 那 些 未 能 提 前 撤 离 的 人， 也 都 赶 在 炮 火 还 未 停 息 时， 纷 纷 逃 亡 他 乡。

它 已 是 一 座 名 副 其 实 的 空 城。

处 于 城 市 西 北 方 向 的 一 座 监 狱 基 本 上 也 被 炸 毁 了， 但 有 一 角 仍 奇 迹 般 矗 立 在 那 里。 它 的 四 周， 都 是 断 裂 后 留 下 的 钢 筋 和 垂 挂 在 钢 筋 上 的 一 嘟 噜 一 嘟 噜 的 水 泥 块， 看 上 去 就 像 是 一 个 残 肢 断 臂 的 巨 人 摇 摇 晃 晃 地 站 立 在 天 空 下。 没 有 人 能 说 得 清 楚， 这 座 监 狱 里 的 囚 犯 是 在 轰 炸 之 前 已 经 撤 离 了， 还 是 都 被 埋 在 了 废 墟 下。 但 就 在 那 一 角 的 第 二 层， 依 然 有 一 间 囚 室 完 好 无 损 地 保 留 了 下 来， 里 面 居 然 还 有 一 个 囚 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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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城 市 被 轰 炸 的 头 一 天， 他 好 像 就 已 经 被 遗 忘， 无 论 他 怎 么 敲 打 囚 室 的 铁 门、 发 出 声 嘶 力 竭 的 叫 喊， 都 无 人 搭 理。 轰 炸 初 时， 他 极 度 恐 慌， 双 手 紧 紧 地 抓 着 粗 粗 的 铁 条， 将 脸 挤 在 铁 窗 口 大 声 喊 叫 着， 希 望 有 人 来 放 他 出 去。 他 的 脸 因 为 挤 压 而 严 重 变 形， 可 是 直 到 喊 得 嗓 音 嘶 哑， 也 没 有 任 何 人 出 现。 他 绝 望 地 顺 着 墙 壁 往 地 上 瘫 去 时， 那 双 干 焦 的 手 依 然 还 抓 着 铁 条。 随 着 身 体 的 慢 慢 瘫 软， 这 双 手 也 一 点 儿 一 点 儿 地 下 滑 着。

轰 炸 不 断， 远 远 近 近 的 轰 炸 声 此 起 彼 伏， 几 声 震 耳 欲 聋 的 爆 炸 声 之 后， 他 的 耳 朵 一 下 子 听 不 见 了， 好 像 一 下 子 成 了 一 个 无 声 的 世 界。 他 仿 佛 感 觉 到 他 身 体 所 在 的 建 筑 还 在 颤 抖， 犹 如 他 在 少 年 时 一 个 深 夜 所 经 历 过 的 强 烈 地 震。 他 在 那 一 刻， 想 到 了 这 座 建 筑 马 上 就 要 倒 塌， 而 他 会 被 活 生 生 地 掩 埋。 他 恐 惧 地 瞪 大 了 眼 睛。 但 随 着 建 筑 的 颤 抖 渐 渐 减 缓， 他 倒 希 望 它 在 一 瞬 间 土 崩 瓦 解。 这 也 许 是 很 不 错 的 解 脱 呢！

周 围 建 筑 倒 塌 而 激 起 的 灰 尘， 浓 烟 一 般 地 往 囚 室 内 滚 动 而 来， 他 一 时 间 什 么 也 看 不 见 了， 而 当 时 是 中 午， 正 是 太 阳 明 亮 地 照 着 大 地 的 时 候。 他 瘫 坐 在 铁 窗 下， 不 得 不 本 能 地 闭 上 眼 睛。 不 知 过 了 多 久， 他 才 试 着 睁 开 眼 睛。 灰 尘 还 在 从 铁 窗 口 射 进 的 阳 光 里 飘 动， 看 上 去 就 像 成 群 的 身 体 细 小 的 飞 虫 在 飞 舞。 他 好 奇 地 看 着 眼 前 的 景 象， 一 时 间 忘 记 了 自 己 的 处 境。 他 的 听 觉 不 知 何 时 已 经 恢 复， 在 一 连 串 的 爆 炸 声 于 不 远 处 响 起 时， 他 又 重 新 陷 入 不 安 与 恐 惧 之 中。

爆 炸 声 似 乎 没 有 终 结 的 时 候， 这 使 他 渐 渐 麻 木 了。 后 来， 他 居 然 在 铁 窗 下 睡 着 了。 等 他 醒 来 时， 已 经 是 那 天 的 黄 昏。 爆 炸 声 还 在 不 时 地 响 起， 但 好 像 已 经 很 遥 远。 他 缓 缓 站 起 来， 将 脸 再 度 贴 在 铁 窗 上 往 外 看 去， 眼 前 的 情 景 使 他 感 到 无 比 惊 愕， 也 无 比 兴 奋： 监 狱 的 高 墙 不 知 什 么 时 候 完 全 倒 塌 了， 眼 前 的 世 界 一 下 子 变 得 十 分 辽 阔。 从 前， 由 于 高 墙 离 他 的 囚 室 铁 窗 只 有 一 丈 左 右 远， 他 的 视 线 几 乎 完 全 被 它 挡 住 了， 他 能 看 到 的 就 是 它。 它 几 乎 就 是 他 能 看 到 的 唯 一 风 景。 透 过 永 远 的 铁 窗， 他 曾 无 聊 地 看 着 雨 水 怎 么 从 附 着 于 高 墙 的 爬 山 虎 的 第 一 片 叶 子 上， 跌 落 到 下 面 第 五 片 叶 子 上； 一 只 颜 色 与 叶 子 颜 色 近 似 的 螳 螂， 从 这 片 叶 子 爬 到 另 一 片 叶 子； 一 只 灰 色 的 蜥 蜴 在 秋 天 贫 乏 的 大 墙 上 鬼 鬼 祟 祟 地 爬 着； 那 只 螳 螂—— 他 自 认 为 认 识 它， 随 着 季 节 的 转 换， 也 在 转 换 着 身 体 的 颜 色， 到 了 爬 山 虎 的 叶 子 已 经 变 为 秋 天 的 褐 色 时， 它 也 成 了 褐 色 … … 而 现 在 它 居 然 倒 下 了！ 面 对 这 一 道 大 墙 风 景 的 突 然 消 失， 他 不 免 还 有 点 儿 遗 憾 呢。

眼 前 的 辽 阔， 让 他 在 惊 愕 和 兴 奋 的 同 时， 甚 至 微 微 感 到 有 点 儿 不 适 应。 他 被 关 在 这 间 小 小 的 囚 室 里 已 经 快 两 年 了。 他 好 像 已 经 适 应 了 这 个 小 小 的 世 界—— 不 是 适 应， 是 已 经 渐 渐 接 受 了 一 个 事 实： 他 只 能 生 活 在 这 个 小 小 的 世 界。 就 像 一 只 关 在 笼 中 的 鸟 总 希 望 飞 向 天 空 一 样， 其 实 他 的 内 心 一 刻 也 没 有 停 止 过 对 自 由 而 广 阔 的 世 界 的 向 往。 然 而， 他 只 能 看 到 那 一 面 犹 如 万 丈 屏 障 的 高 墙。 他 只 能 用 耳 朵 去 听 大 墙 外 的 世 界。 那 个 世 界 并 不 遥 远， 就 在 大 墙 的 另 一 面。 他 觉 得 这 座 监 狱 好 像 建 在 闹 市 区 似 的， 他 能 从 早 晨 到 深 夜 听 到 各 种 各 样 的 市 声： 叫 卖 声、 争 吵 声、 歌 唱 声、 一 个 妇 女 向 她 的 孩 子 发 出 的 呼 唤 声、 马 车 夫 向 他 的 马 发 出 的 吆 喝 声 以 及 马 的 嘶 鸣 声 … …

现 在， 那 个 只 能 用 耳 朵 倾 听 的 世 界， 就 在 阳 光 下， 就 在 他 眼 前。

不 幸 的 是， 它 已 经 是 一 片 废 墟。 满 目 的 残 墙 断 壁。 那 些 曾 在 囚 室 听 到 的 声 音， 又 在 耳 边 响 起， 而 在 这 些 声 音 中， 那 热 闹 的 街 道、 连 绵 不 断 的 铺 面 和 一 户 户 人 家 也 在 他 的 想 象 中 复 活 了： 面 馆、 酒 馆、 杂 货 铺、 米 店、 绸 缎 庄、 菜 场、 一 个 有 着 大 院 子 的 人 家 … …

他 知 道， 这 座 监 狱 最 初 建 在 这 座 城 市 的 边 缘， 但 城 市 在 不 由 自 主 地 生 长—— 疯 狂 地 生 长。 住 在 城 里 的 人， 乡 下 拥 往 城 里 的 人， 就 像 春 天 的 蜜 蜂 一 般， 越 来 越 多、 越 来 越 多。 于 是 或 笔 直 或 弯 曲 的 街 巷 以 及 大 大 小 小 的 铺 面， 在 监 狱 的 前 后 左 右 陆 陆 续 续 地 出 现 了。 仅 仅 十 几 年 的 时 间， 监 狱 就 已 经 远 远 不 在 城 市 的 边 缘 了， 于 是 它 只 能 用 高 墙、 再 在 高 墙 上 布 上 带 电 的 铁 丝 网， 将 它 与 这 个 喧 闹 的 世 界 隔 开。

从 现 在 起， 他 将 会 把 一 天 的 大 部 分 时 间 用 来 在 铁 窗 口 向 外 张 望。 也 是 从 现 在 起， 他 希 望 能 有 一 个 人 从 废 墟 里 爬 出 来 给 他 帮 助； 如 果 不 能， 用 不 了 多 久， 他 就 会 活 活 饿 死 在 这 小 小 的 囚 室。 他 神 情 呆 滞 地 看 着 窗 外： 到 处 一 片 狼 藉， 样 子 狰 狞 可 怕。 四 五 十 米 开 外， 一 辆 几 乎 完 好 无 损 的 马 车， 倒 是 让 他 的 目 光 闪 亮 起 来， 并 让 他 有 了 痴 迷 的 遐 想。 那 大 概 是 一 辆 用 来 载 客 的 马 车， 装 有 可 以 遮 风 避 雨 的 篷 子， 很 像 一 座 小 屋。 看 得 出 来， 它 原 本 停 在 一 户 人 家 的 院 子 里， 现 在 院 墙 倒 塌 了。 他 想 象 自 己 戴 着 一 顶 很 精 神 的 短 檐 草 帽， 赶 着 马 车， 挥 着 鞭 子， 吆 喝 着 在 车 水 马 龙 的 大 街 上 行 驶； 又 想 象 自 己 很 惬 意 地 坐 在 马 车 上， 让 那 个 赶 马 车 的 人 随 便 将 自 己 带 到 什 么 地 方—— 不， 一 直 载 着 他， 将 他 送 到 老 家， 那 个 江 边 小 村。

终 于 知 道 这 是 胡 思 乱 想， 他 就 又 恢 复 到 呆 滞 状 态。 那 时 的 窗 外 就 只 剩 下 了 毫 无 生 机 的 废 墟 … …

二 月 空 下

轰 炸 还 在 继 续， 但 已 经 远 在 天 边， 听 上 去 像 是 在 梦 中。

也 许 那 些 逃 往 他 乡 的 人 还 不 清 楚 他 们 现 在 能 不 能 返 回 家 园， 也 许 敌 人 还 在 城 外 驻 扎 着—— 他 们 驻 扎 着 是 因 为 我 们 的 军 队 趁 机 围 拢， 将 他 们 牵 制 住 了， 使 他 们 进 退 不 得； 也 许 那 些 逃 离 的 人 已 经 听 说 整 座 城 市 现 在 是 一 片 废 墟， 不 想 再 返 回 这 片 伤 心 之 地 了， 反 正 没 有 一 个 人 出 现 在 这 个 囚 犯 的 视 野 里。 而 他 已 经 快 要 坚 持 不 住 了。 他 的 嗓 子 早 已 焦 干， 好 像 在 冒 烟， 他 想 用 唾 沫 去 湿 润 它， 但 哪 里 还 有 唾 沫！ 他 已 经 是 一 口 干 枯 的 井 了。 他 的 嘴 唇 已 经 爆 皮， 裂 开 一 道 道 口 子， 流 出 的 血 已 经 凝 成 了 黑 色。 他 的 肚 子 已 经 瘪 到 快 要 前 后 贴 在 一 起。 他 越 来 越 站 不 住 了， 但 还 在 用 双 手 死 死 抓 着 铁 条， 眼 巴 巴 地 看 着 窗 外。 他 看 见 不 远 处 就 有 一 只 水 缸。 那 水 缸 摆 放 在 一 个 人 家 的 院 子 里， 院 子 的 院 墙 已 经 在 轰 炸 中 倒 掉 了 一 半。 阳 光 下， 他 能 看 见 水 缸 里 的 水 闪 烁 着 迷 人 的 光 点。 他 先 是 目 不 转 睛 地 看 着， 但 很 快 将 目 光 挪 移 了 开 去。 他 受 不 了 那 只 水 缸 的 刺 激， 因 为 那 里 头 的 水 只 能 使 他 感 到 更 加 饥 渴！

他 的 嗓 子 好 像 已 经 不 哑 了， 但 他 已 无 力 叫 喊 了。 叫 喊 了 也 没 有 用， 这 个 世 界 好 像 已 经 没 有 人 了。 他 不 想 再 抱 有 任 何 希 望 了， 而 应 当 瘫 坐 在 地 上， 省 点 儿 力 气， 好 好 想 想 他 的 前 生 今 世。 因 为 也 许 不 久 之 后， 他 就 要 告 别 这 个 世 界 了。 他 有 点 儿 后 悔 自 己 做 了 江 洋 大 盗， 但 同 时 也 为 自 己 找 到 了 一 百 条、 一 千 条 借 口。 他 无 比 怀 念 他 的 故 乡—— 那 个 长 江 边 上 的 小 山 村。 湿 润， 清 新， 满 眼 风 景。 总 有 帆 船 经 过， 船 家 唱 着 歌， 也 不 知 道 他 们 从 何 处 而 来， 又 到 何 处 去。 小 小 的 鱼 鹰 船 在 雾 气 里 忽 隐 忽 现， 有 时 看 上 去， 就 像 是 一 条 大 鱼。 披 着 蓑 衣 的 渔 人， 不 时 地 撒 网—— 那 网 在 阳 光 下 闪 烁 着 光 芒， 完 全 张 开 时， 呈 圆 形， 很 像 是 一 轮 落 水 的 月 亮。 背 后 是 大 山， 古 老 的 林 子 里， 不 时 有 猴 子 的 叫 声、 猫 头 鹰 的 哀 嚎 和 各 种 鸟 儿 的 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