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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xuberant Ginkgo Tree: 蔚蔚乎銀杏
The Exuberant Ginkgo Tree: 蔚蔚乎銀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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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book218 pages27 minutes

The Exuberant Ginkgo Tree: 蔚蔚乎銀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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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以風趣而生動的文筆,與讀者分享他的人生軌跡、親人的互動、欣賞中華文字文化及烹飪之美、暢遊天涯海角、嚐試普及科技素養、作義工之樂、及探討長壽之道。篇篇字裏行間,寫出他對詩歌、戲曲、古典文學、語言、美食的喜好,及對人生的熱愛。全書共有散文八十篇,有獨特的主題和內容。

夏勁戈,生於安徽省。少時因戰亂,輾轉大江南北。安居台灣後,在台南上中學,在台大念機械系。赴美深造,獲得 Purdue 大學博士學位。曾主編中國同學會季?“普渡鐘聲”,及主演“梁祝”英語改編古裝劇中之梁山伯。任職美國國家標準及技術研究院,從事分光光度研究及服務工業界,發表專業論文六十篇。並曾任國際照明協會總會長。

作者愛與同好共事學習。曾任博城中文學校校

Language中文
PublisherEHGBooks
Release dateSep 1, 2016
ISBN9781625037305
The Exuberant Ginkgo Tree: 蔚蔚乎銀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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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Exuberant Ginkgo Tree - Jack Jinn-Goe Hsia

    自得其樂(自序及感謝)

    一個偶然的機會讓我第一次投稿。一九六三年,輪到美國印第安那州普渡(Purdue)大學中國同學會,主辦中西部各大學中國同學會聯合會。我因那時是普大同學會季刊的主編,用了特別的文體,在支加哥三民晨報刊登了「喜相逢」一文,歡迎大家來聯合會共享盛舉。

    話說從頭 家母喜歡看中外小說,尤其是武俠小說、偵探小說、和古典文學書,例如:蜀山劍俠傳、霍桑探案、和 紅樓夢,我從小也跟著學樣。家父則是京戲迷,並參加了業餘京劇社,在家也常常哼著借東風、釣金龜、和蕭何月下追韓信等,讓我學到了些戲詞。他們倆也愛唱流行歌曲,譬如烤紅、採檳榔、和夜來香等,有些歌詞我也聽了進去。再加上那時受到台灣中學很好的音樂和美術教育,耳濡目染的,這一切大概讓我對音樂和文學頗為欣賞和愛好,並深感中文之美妙。

    搬來華盛頓附近的馬里蘭州,約二十年後,才絡續的開始寫些短篇散文。我何其有幸住在華府這人傑地靈的地方,它真是臥虎藏龍,人材鼎盛,孕育著文藝的氣息。紅樓夢大師王乃驥,用以書證書的科學方法,詳盡的研考,得出其獨到之見解,他的說服力真可以使頑石點頭。名作家韓秀,數十年如一日,筆耕不斷,出版四十本著作,她在文壇親身的體驗和說故事的能力,極為引人入勝嘆為聽止。名作家於梨華,寫留學生故事的文章,伴著我渡過了那段酸甜苦辣的研究生歲月,她現在仍勤於著書寫作。他們這種精神和堅持,讓我非常欽佩並深受啟發,使得近三十年來,在寫作上稍微勤奮了些。

    雖然有了啟發,但是我的雜文還是難產。原因是要能坐下來寫作,需要前一晚睡得好,早上天氣要好,心情愉快無煩事在心頭,有美味的早餐但沒吃得太飽,而又要靈感來潮,才能能夠定下心來振筆急書。真是要天時、地利、人和,而且好像還要等幾個星球能在一條直線上才能開筆似的,那每個月碰到這樣的時機是少而又少。太座戲言,要是靠我爬格子吃飯,全家大概要常喝西北風了。

    塗鴉三樂 盡管塗鴉如此困難,但還是有其樂趣的。在經過命題、構思、動筆、拖延、草稿、評審、完稿之後,真是如釋重負,人感到特別輕鬆,此一樂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草稿寫完,不知何時,我開始求太座過目我的稿件,才發覺要通過太座嚴厲的審核還真不容易。自以為寫的是純中文,在太座的眼裡,有些卻是西化了的倒裝句。俗語說:文字不是散文,藏在文字中的心聲才是散文。說我的文章需要投入多點感情,描述自己的感覺,要用主動(active)語法,才能達到文筆生動和引人入勝的境界。最多要我修改達十次才通過。偶而有一兩篇,誇說一切很好不需改正,真讓我喜出望外,雀躍不已。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美國最高法院法官 Louis D. Brandeis 說得好:「There is no great writing,only great rewriting.」(沒有偉大的寫作,只有偉大的重寫。)。太座頗有點石成金之道,完稿與草稿真有天壤之別,自己也愈看愈「欣賞」。第二樂是投稿後文章終於見報,有時主編還匠心獨具的,給配上很得體的插圖,增色不少。自己的文章白紙黑字的印在報上,看了總是特別高興。第三樂是文章登報後,朋友見面說看到了我的文章,或分享他們經歷過和文中類似的情景,也是使我特別快慰的。這塗鴉三樂主要是自得其樂,並不想文以載道。塗鴉能為生活平添情趣,對周遭的人和事特別關住,談話也有內容,日子過得很充實,頗有成就感,這些相信都能幫忙延年宜壽的。

    貴人相助 一路寫來多頼親戚、同學、和朋友相助,並為稿件指正,他們都是我的貴人,實在十分感激。表哥丁鐘旦,在「憶逃難」、「憶天津」、和「憶上海」三文中,特別為我補充了當年我在香港的情況,並指出多年前,他不是到天津,而是在上海住在我們家,以便參加大學入學考試。舍妹雲青旅居南洋,特為我撰文述說南洋小學的中文教育,並讓我在本書刊登。太座大姐夫趙炎武,幫忙演出我在「簡介滕王閣序」一文中所寫短劇的閻都督。太座二姐梅強民早些時,中肯地說我文章太短,似乎意猶未盡,好像有「門一打開就關上了」的感覺,使我從此盡量寫得長些、也多加解釋和引伸。還感謝她為本書設計了精美的封面。太座的妹夫佟秉宇,在「由力學探討行車安全」一文中,幸好他提醒我 ABS 名詞正確的解釋,要不然我這個也念機械系的就要貽笑大方了。他是北方人在北京居住多年,在同一文中,是他告訴我應該如何稱呼年長的技術工人。小兒宇文讓我翻譯他有關教育的兩篇文章。小女雯綺也讓我整理和翻譯她有關中風的演講稿。太座二姐梅強民和宇文及雯綺在電腦操作的技術上都給了我大力的幫助和鼓勵。孫輩們佳瑋、佳亮、和佳琪,近年來承歡膝下,供給我許多仔細觀察啟發文思的機會。侄女欣欣寄來了,家父家母舍妹雲青舍弟天中在我赴美留學前的全家福,得以放在書內。

    台南一中高中同學,也是台大同一寢室的徐賢強,在「有趣的數學」一文中指出或然率中,我舉例的答案不是全對。另一位同一寢室保送台大的于燕生,和我同一條船來美,幸好他留有七張當年的照片,讓我放在「五十年前自台赴美記」一文中,真是太珍貴了。

    華府龍林學苑及書友會創辦人林秀蘭,承蒙她邀請我參加她千金小姐的婚宴。在婚宴上並將我和華府新聞日報的工作人員,和總經理李靜芳同坐一桌有幸相識,李總經理為人爽朗而熱心,多謝她送我一套小蒙恬中文打字的軟件光碟,方便我撰稿和投稿,她的日報更是我投稿的平台。寫作也勤快些,使得出書早日到來。

    三年半和十多位書友,在王乃驥的指導下研讀紅樓夢,受益良多而印象頗深,在寫文章時難免多次會引用書中的詞句。精研金甁梅的杜明會問起我出書的進度。華府文友吳凡對近期文壇的動向知之甚詳,他指出我在「有趣的三段語法」一文中,引用元曲時的別字。家父在南京金陵大學同寢室室友的長公子郭譽熹,數次見報後,特從德州打電話來鼓勵,有一次在談到「凌雲御風去」一文時,還在電話上和我同唱空軍軍歌。我在台灣屏東市,服空軍預備軍官役時的同事孔自懋,數十年後在網上得知我的消息而打電話來,並寄來他的文章,補充我在「第八期預備軍官憶往」一文中,對那段生活記憶不足的地方。訪問學者,上海科學院原子能研究所的朱德銘,寄來了當年他在我們研究院的一些細節。另一位訪問學者,成都計量院的朱其俊,最近通話告知當年他對黑體定溫的實驗。他們兩位對我寫「計量學漫談與花絮」一文有所幫助。四年前我的本家夏曙芳送給我她的新書「遊子心,故土情」,不厭其煩的告知一些出書的細節。去年在加拿大洛磯山,太座台北二女中初高中部開同學會時,她的同學作家張棠送我一本新出的書「蝴蝶之歌」,也告知她出書種種詳情,也讓我增加了對出版過程的瞭解。

    當然最要感謝的是我的太座。書中差不多每篇文章都有她的影子,她簡直就是本書的責任編輯。她並將書中八部每部寫了英文摘要。作者簡介和本書簡介也都是她翻譯成英文。在作人、作事、樂觀進取、和處變不驚上,我一直在向她學習。她是我們兒孫輩的榜樣和凝聚力。和她渡過這些歲月,生活充滿了歡樂。二〇一七年適逢我們金婚之禧,特將此書獻給我的太座梅強國。

    夏勁戈

    二〇一六

    第一部/人生軌跡

    人生到處知何似,

    恰似飛鴻踏雪泥。

    宋/蘇軾。和子由 澠池懷舊

    01蔚蔚乎銀杏

    坊間識與不識,常謂:吾君貌似溫文爾雅,語亦誠懇有禮,緣何取名殺氣騰騰,倒似黑旋風李逵。待吾道之端詳後,皆頓覺如撥雲見日而瞭然。多囑述之以文,曉於同儕。

    蓋家父生於清末,大家族中同輩份者十數人。幼時家居,由私塾老夫子教彼等經史子集之書。入公立學堂較晚。待入金陵大學園藝系就讀之時,已長於諸同學數年。迨畢業後,曾設計建造庭園於華中。雖不及大觀園之壯觀,倒亦小橋流水,庭閣花圃,白鵝悠遊湖上,蜂蝶爭逐群芳,平添情趣。與家母結連理後,喜獲麟兒。望子成龍,希能長得高大、正直。鑑之銀杏產於中國,樹身可高入雲霄,拉丁文為 Ginkgobiloba,家父乃取其前二音,以金哥 為吾名。待將入桂林 廣西中山小學,始覺此名不甚正式,倒似寶玉跟前之人。乃改以音甚相近之 勁戈 為學名,以至於今。

    只因吾名其來有自,乃特關注於銀杏之事。銀杏俗名白果,又名公孫樹,為多年生高大喬木,始於華東。王維曾種銀杏於陝西省藍田縣之輞州。曾作詩云:「文杏栽為樑,香茅結為宇。不知棟裡雲,去作人間雨」。銀杏葉似扇狀。近年來此間將其葉作成補品,以拉丁文為其名。據聞可增記憶。太座戲謂,吾或可一試。蓋其耳提面命,轉瞬即拋於九霄雲外也。

    多年前遊成都青城山,號稱道教發源地。山前銀杏樹,仰頭視之,項為之強。據聞樹齡達千年。世上有銀杏之地頗多,似多來自中國。近處有華盛頓之國會山莊,及第廿二街。連曾為五斗米折腰,地處馬州蓋城之研究所亦有之。曾見於波士頓華埠天橋之側。年前遊倫敦近郊之 Kew 園,花草樹木繁多。其銀杏樹下標示,係1760 年植自中國。兒女早年就讀小學之時,吾等曾遊東瀛。下塌於大阪之假日旅社,地近 Doton 道(Bori),街兩旁皆植銀杏。日人偏愛此樹。茶壺、食具、果碟皆印有銀杏葉,或作成其狀。吾亦興喜收集。

    自吾名,言及銀杏。無他,以清視聽也。

    (2002.11)

    02乘著歌聲的翅膀-憶逃難

    我很喜歡唱老歌,可能覺得老歌較好聽,但主要的還是那些歌曲勾起了無盡的回憶。當時的人物和情景都濃縮在這歌聲中。歌聲讓我乘着它的翅膀,回到了從前。覺得聲音裡表現的感觸是那麼深,那麼濃。我的聲音沙啞了,情不自盡的已熱淚盈眶。是愁?是哀?已欲歌無聲。這幾天在聆聽周琁所唱抗戰時期的一些歌,不盡回想起逃難前後的種種。

    香港

    抗戰中期我家住在香港跑馬地的山村道。香港那時由印度阿三(阿薩姆省)軍及英軍駐守。一九四一年日本進攻香港地區,十二月初先以轟炸,繼以地面部隊攻打九龍。我們住家附近,在沿山腳處建的防空洞雖還未完工,我們全家也只好住了進去。因係冬天,天氣還不熱,我們在洞中睡覺,吃飯。母親說有一天日軍砲轟,我㬨得連碗都打碎了一地。如此過了十餘天,到十二月下旬港督宣佈投降,我們才出洞回家,日本於是佔領了香港。此時水電都斷了,晚上點蠟燭,食水則需到附近山腳接泉水來用。晚上常聽見附近敲打臉盆等代替打鑼,警告日兵將至。知道日人信佛,在香港許多人家都供佛像,日兵闖進家來時,見人們拜佛,拿了手錶和自來水筆,就可能不多打擾了。後來日本佔領當局認為香港人口太多,糧食不足,叫居民離開,我們就輾轉的到了桂林。

    桂林 柳州

    我們在桂林和很多家住在一個大院落內,在月牙山對面,可能離有名的七星岩很近。我還去半山腰的幼稚園上過課。山上常有人吊嗓子,練唱京戲。警報來時,山上掛燈球,大家都到岩洞中躲警報。院前有一條河,平時水少,水落石出。有一次大水,許多人站在木橋上要檢沖下來的木頭,不幸橋斷,有些人就被大水沖走。還記得那時我和妹妹坐在木澡盆中,在院中集水裡划船。我起先在菜場附近的一間小學上課,教室內很陰喑,係用石塊砌成。學生就在㪍室內後面牆上小便,我都不願去上學。後來轉到國立桂林中山小學,真是天壤之別,只是需要走過一大橋才到。聽母親說名作家白先勇小時也在同一班。後來報載據白先勇說,演翠翠的影壇紅星林黛(程月如),當年也是和我們同班。大家在學校一小食堂吃中飯,各人有自己的一碗一匙,飯後須將之洗淨放好。母親又生了個小妹妹,不幸生下後夭折,不然逃難時更難生存。

    我很喜歡桂林中山小學,但不久我們又須逃到柳州。住在以前一個督軍的院裡,院子很大,他家裡人住在大樓裡,我們住的據說是以前養馬的馬廄。他家中孩子很多,有一次我還被推,一腳踏進糞池內,現在想起來,恍惚又聞到那衝鼻的臭味。時局又吃緊,我們又須再逃,由柳州經金城江,都匀市,貴定而貴陽後重慶。

    貴定

    這時我家須父離子散,分三路逃難。妹妹由一位陳姓小姐帶領,我和母親一起,父親和他的同業一道離開了柳州。

    金城江市泥濘遍地。開往都匀的車,行李高堆在車中,人坐行李上,頭都快碰到車頂,車頂上又放行李。戰時汽油缺乏,許多車都燒木炭,馬力不大,開不動時,司機就猛丟行李。

    我們出了都勻。因都勻大橋被炸,第二批人只好走路出來。我們到貴定住了兩天,早上起來,貴定的居民差不多都跑光了,樓下進駐了國軍。幸好日軍只打到獨山市為止,我們得以安抵貴陽。父親已先到貴陽,當時他真是焦急萬分,怕就此生離死別。

    貴陽

    在貴陽我們住在父親金陵大學同學開的店家。晚上用門板搭舗,早上拆掉。後來又搬了四,五次家。家中漸漸坐吃山空,父親只好在貴陽社教館前廣場上擺地攤。許多逃難來此的人都在此賣東西。上海和香港帶來的東西,內地比較少見,當地人買的很多,連我和妹妹玩的貝殼也很捨不得的讓他們買去了。我們小孩子們沒事幹,就到處亂逛。在社教館內,我們還見到一系列胎兒的標本,浸在液體中。一九四五年八月中旬,日本無條件投降,貴陽城內爆竹聲不斷,大家都擁到街上慶祝,真是舉國若狂,過後許多鞋子都遺留在大街上。

    重慶

    父親因職務的關係,一人先去重慶。等把住處找妥後,母親才帶我們兄妹倆坐車去重慶。因是山路,好像要經七十二個彎,許多處都是下臨無地,令人膽戰心驚。戰時的首都重慶,勝利後大家都搶着還鄉,交通工具缺乏,我們就暫時在重慶住下。記得重慶公園門口,由一對小矮人夫婦收門票,男的還喜歡唱:「望穿秋水,不見伊人的倩影,更殘漏盡,孤燕兩三聲,往日的溫情,只落得眼前的悽清,幾時妳歸來呀!伊人呀!」。附近餐館養着娃娃魚,它的叫聲真和小娃娃一樣。妹妹秋天考上了附近一所小學,我沒考取,整天都在外面亂混。那時街上花樣也真多,大江南北的人都聚在這裡,有變把戲的,有算命的:「口道荷仙姑,算定來人姓李」,有道士用筷子插入一碗米中而將整個碗提起,有要猴戲的,還有賣小三輪車玩具的,有橡皮筋轉動可滾。以前的房客留下一個舊洋娃娃,眼睛可開可閉,我和妹妹兩個土包子見到真是愛不釋手。還記得那時生平第一次看的電影,就是伊漱惠蓮絲所演的出水芙蓉,花式游泳在池中表演,真是看得目不轉睛。

    後記

    我們一九四六年七月終於得以離開重慶。乘木船東下還都。直從巴峽穿巫峽,三峽風光非常壯觀,驚險。有一次還見到了浮屍。到了宜昌換船至漢口,還在漢口公園曲折的小河中划了船。再換輪船至老家南京。祖母已於早一年冬天去世,見到了幾位回來的伯伯嬸嬸,恍如隔世,都幸刼後餘生。之後又到上海乘船去天津,才暫時結束了戰時這段艱苦難忘的生活。

    (1995.11)

    03膠皮─憶天津

    前言

    一九四六年,抗戰勝利後第二年夏天,我們全家自重慶下長江,經南京到上海,而後坐船到了天津。舍弟天中就在第二年出生。戰後大家都興高彩烈的充滿了希望,覺得從此可過太平的日子。我們就在這北方的大城,開始了難忘的一頁生話。

    萬全道

    我們一去就住進以前日租界地區,一條街叫萬全道上一幢二層樓的房子內。共四家分住樓上樓下,我們住在二樓。這四家後來到台南後還住在同一院落內,也真有緣分。街道、台階和屋內都特別乾淨。屋內地板是橡膠板作的,走在上面都沒有聲音。

    那時家父在華北製鹽公司上班。剛搬來萬全道時,公司為同仁及家屬的方便,在大家各自開伙之前,每天派工友送飯菜給各家吃。是用相疊的圓型飯盒,有包子、饅頭、窩窩頭、小米粥、小菜和湯等,大家吃得都很高興。每家客廳中央有一個煤炭爐,作為取暖和燒水之用,有煙囪通到房外。我和舍妹共用的一張書桌也放這客廳內。還記得我們很喜歡的小硯台,上面雕有兩條小龍,我現在還保存著。樓上兩家中間靠窗處有一小塊空間,我就用裝修房子剩下的大小木塊堆成軍艦來玩。我們還常到對街小店買糖炒良鄉栗子吃,就在當街的大鍋內栗子和石卵一起炒。這些年來在日本大阪和奧國維也納也看到過熱乎乎的良鄉栗子,喚起思念天津之情,特別買很大包來吃,好回味兒時的快樂。

    萬全道房子走下數級大台階就是一個院子、一道圍牆和大門,大門旁是工友老劉的小房子。那年冬天一早舍妹要先上學,她打不開大門,樓下女佣人就去叫老劉。打開小房之門發現老劉已死在他的床上,嚇得大哭大叫。原來前晚樓下請客,燒不完的爐子,老劉就放在自已的小房子內用來取暖,因門窗緊閉,因而一氧化碳中毒去世,實在可憐。現在博城的鄰居早就接了煤氣,我們一直用電來燒飯和燒熱水,就是怕煤氣中毒。直到最近因見煤氣已能安全控制,才敢改用煤氣。

    鄰近我們院子外面在左近是民眾教育館,常有各種演出,我們因而常常在那裡逗留。記得那裡曾演過話劇雷雨,內容已不記得了。(後來才知道,雷雨為曹禺所作,曹禺並曾就讀於天津南開中學及南開大學一年)。倒是平劇四郎探母,因演過好幾次還記得一些唱詞:「代戰公主唱的:芍藥開、牡丹放、花紅一片」,及四郎唱的:「我好比籠中鳥振翅難展,我好比虎離山 - - -,我好比南來雁失群孤單,我好比淺水龍被困在沙灘,- - - 將楊字改木易匹配良緣」。後來我在學校寫作文常喜套幾句戲詞,受小時看戲的影響很大。

    右邊是軍營有大操場,常聽到在操練及唱軍歌。還記得歌詞有:「槍在我們的肩膀,血在我們的胸膛,我們來捍衛祖國,我們齊赴沙場。萬眾一心集中力量。衝!衝破了一切惡勢力。幹!貫徹了(孫)總理的主張 - - - 發揚中華民族之榮光」,及「我們總理,首創革命,革命血如花。推翻了專制,建設了中華。為了國家民族 - - - 民國初成,國事如麻,總理詳加計劃,重新改革中華。總理遺言不要忘記,千秋萬世常留 - - - 」。後來在台灣服預備軍官役,行軍唱軍歌,就格外記起那時的情景。

    天津城中心地區可乘有軌電車。曾記得有個歇後語:「老太太趕電車 - - - 別吹」。因為服務人員須等大家都上車後,才吹叫子開車;老太太走得慢,所以請服務人員不要吹叫子,這句歇後語並引申為別吹牛之意。那時天津人管人力車或黃包車叫 膠皮,可能是因為車輪是用膠皮包的,覺得很有點北方的氣息。

    記得那時在城裡,舍妹的女校附近看過一個話劇叫三人行,但內容已不記得了。另一個電影叫天字第一號,由歐陽莎菲主演;她戲裡伙伴的代號是地字廿一號。這是一部抗戰的間諜片,緊張而刺激,到現在劇情和神態還記憶猶新。

    法漢小學

    我們到天津正好趕上秋季開學。我和舍妹起先是到附近一所只有一座小樓的小學,我念三年級上學期,舍妹念二年級上學期。上學路上好像經過南開中學。有時冬天上學是由兩位同學拉著在雪地上滑行。一學期之後舍妹轉去城內女校,我則轉去了法漢小學。

    法漢小學離家較遠一些。需順著小河堤走,然後跨過河堤左轉才到。這是一所由法國天主教和中國合辦的學校,中學和小學在一起,校園很大。家母因我比舍妹大兩歲,我在重慶因沒考取學校而耽誤了一年,怕被舍妹趕上,所以轉去法漢小學跳了一年而開始念四下。幸好還沒教到四則應用的算術題,課程我還能趕得上。學校設備很好,有木偶戲院,還有科學室。還記得當時的靜電實驗:用手碰摩擦過的圓盤,頭髮都豎了起來。課間休息時大家都到大操場上來玩,有的踢球跳繩,還有的在念民謠。記得有一首講買餅:「爹一口、娘一口、咬了寶寶的手指頭 」。

    念聖經是課餘的自由活動之一,隨意參加。一直都記得一段玫瑰經,是文言文 :「萬福瑪麗亞,滿被聖寵澤,主與爾偕焉,女中爾為讚美,爾太子耶穌,並為讚美」。詞藻實在很美。

    冬天教室內有些日子是很冷的,為防硯台的水結冰,有時還須哈氣才行。五年下學期時,我們班上發起成立小圖書室。由每位同學捐出數本故事和童話書來。大概因為我那時作事還比較仔細,被同學們選作班上的圖書管理員。由我將所捐的書編目,課間讓同學借出還入,都記錄下來。也可以說是和退休前在馬里蘭州蒙郡圖書館服務的周濂女士同過行,也因她的建議,多年前我作了六年蒙郡圖書館的諮詢委員,總算小時的經驗也拉上了關係。

    記得音樂課時,學過一首歌好像是講漢朝打匈奴的故事,歌詞約略記得:「漢軍逐單于,日沒處河曲。浮雲道傍起,行子車下宿。羌城圍鼓角,- - - 馬上懸壺漿,刀頭粉蒸肉。來時高堂上,父母親結束。回頭不見家,- - - 家家婦人哭」。

    課文最記得的是武訓興學的一段。武訓用乞討得來的錢,創辦了學校。當老師不好好教和學生不好好學時,他就跪下來,聲淚俱下的求他們,情節真是感人。課文押韻:「武先生,單名叫作訓。兄弟早死,父母又不存。饑寒交迫難渡日,沿門托缽受苦辛 - - - 」。

    後語

    我們就近還去北平(現為北京)玩了三天。去了頤和園的長廊、石橋和石舫,去玩了故宮。看到街上廚子在飯店門口表演拉麵。最記得的是,一到中午就聽到放響午砲,全城都知道是正午了。

    在我五年級下學期時,內戰漫延到華北。愈來愈靠近平津。到學校的路上,常見到重型坦克車,聽說起碼在四十噸以上。坦克車開過後,柏油路上都留有履帶的印子。時局吃緊,我正好念完五年下學期,就全家離開天津,坐中興輪去了上海。結束了兩年來在北國這段難忘的生活。

    (1996.03)

    04糞車是我們的報曉雞─憶上海

    一九四八年夏天,抗戰勝利後的第三年,華北時局吃緊,我們全家只好離開住了兩年的天津,坐船來上海,開始了一段短暫的童年生活。

    南市區

    我們到上海後,住在南市區的果育堂街。這是以前上海的非租界老轄區(現為黃浦區),比天津住的地方差多了。這裡大家出入習慣走後門,馬桶多半放在後門牆邊,清早糞車來時倒掉。當時的流行歌曲「討厭的早晨」,唱出了小巷的情景,記得的歌詞是:「糞車是我們的報曉雞,多少聲音都跟著它起。前門叫賣菜,後門叫賣米。哭聲震天是二房東的小弟弟,雙腳亂跳是三層樓的小東西。只有賣報的呼聲,才有點書卷氣」。

    另外有兩個歌曲,還記得些歌詞。一個是「三輪車上的小姐」:「三輪車上的小姐真美麗,西裝褲子短大衣,眼睛大來眉毛細,張開了小嘴笑嘻嘻,淺淺的酒窩叫人迷」。另外一個是「龍華的桃花」:「上海沒有花,大家到龍華,龍華的桃花都回不了家,路不平風又大,命薄的桃花,斷送在車輪下」。

    南市屋內房間都很小,也很暗。有一天,一隻蝙蝠飛進了屋裡。我和舍妹忙著關門捕打,終於將它捉到。蝙蝠的樣子非常難看。我們用紗罩將它蓋在飯桌上。不知誰說的蝙蝠喜歡吃鹽,就放了一小碟給它,沒想到它第二天就死了,我和舍妹都嚇哭了。

    在屋子附近弄堂轉角,有一個老虎灶,是一家專門賣燒開水之小店,大家都拿自家的熱水壼去那裡買開水。小店也兼賣店裡剛蒸出來米做的發糕,上有十字形的開口,發糕不太甜很好吃。它可算是美國杯型蛋糕(cupcake)的老祖先吧。最近見報載,二O一一年七月,上海最後一個老虎灶熄火拆除。希望這個百年文物能保留在博物館中。

    惠真小學

    我和舍妹就在幾個巷子外的惠真小學上課。我上六年級上學期。最記得上國文課時,老師用上海話教「醉翁亭記」,我只記得前後幾句:「環滁皆山也,其西南諸峰林壑尤美。- - - -醉能同其樂,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為誰?廬陵歐陽修也」。尤其是老師念到最後一句,聲音拖長,搖頭擺腦的味道十足。數年前我在華府中文研究會講「醉翁亭記」時,也學念了一下。想不到小時念的書會記得那麼清楚。

    還有一篇是講戰國時的一個愛國商人,只記得:「鄭國商人名玄高,販牛來往秦和鄭。一日趨牛過滑地 - - - - - 」。這位商人用他的急智救了鄭國。此篇用上海話念起來很押韻好聽。故事有點像後來英文課本念到的一段理髮師救了自己歐洲一小國的故事。

    雖然學校操場很小,下午放學時大家都到操場上排隊集合,並用上海話唱放學歌:「功課完畢,要回家去。老師同學暫分手,明朝會(明天見)小朋友,明朝會小朋友」。

    那時我和同學們喜歡收集小畫片,就像現在小孩收集棒球畫片一樣。那時的小畫片是一套一套的,有不同的故事,例如:泰山歷險記、西遊記、封神榜、紅孩兒、金光聖母等,以塗有金粉的最珍貴,我都帶去了台灣。後來出國後,大概家母清理家時給丟掉了,實在可惜。

    我和朋友們都是自己做玩具。做過單孔照相機:用一個小紙盒,前面開一小針孔,後面開一方孔,放上感光紙,可以照出模模糊糊的像片來,和後來的一次性照相機(disposable camera)很像。

    我也做過兩種用來惡作劇的玩具:一種是竹槍,用一頭有節的細竹筒,在節中央開一孔,把紙弄濕了揉成一團塞於孔中,再用筷子紮上布條做成活塞狀,塞進竹筒沒節的一端,用力一推,可將紙團打得很遠,打到人也很痛;另一種是嚇人用的。把硬鐵絲彎成半圓型,用兩個橡皮筋及中有方孔的銅板,將橡皮筋轉緊連銅板一併包於厚牛皮紙內,別人一打開,銅板轉動打在牛皮紙上發出聲音,好像有個昆蟲在內一樣,常嚇得人大叫,實在是很調皮的舉動。現在回想起來,可能那時是窮則變,變則通,而自尋其樂吧。

    救命大衣

    近冬時,時局又吃緊,許多人開始南逃。父親任職的公司安排同仁搬去台灣。家父建議讓他先去,一切安排好後再來接我們。家母受了抗戰時逃難分離痛苦的教訓,堅持全家一起去。人多船位不夠,大家每天都焦急的等著。

    家母有一天心血來潮,說是台灣天氣暖和,自己沒有一件薄的春大衣,在這兵慌馬亂之際,家父居然陪著家母去了城中心的百貨商店採購,我們三個孩子則留在家中等待。忽然有人敲門,原來公司的總務負責人拿來了五張太平輪的船票,說是明早開船,要大人決定去不去。因為家父母不在,這位負責人就把船票給了對門一家的大人,他們也是一家五口人。家母買了大衣回來,得知此事懊悔不已。對門一家高高興興的於第二天清晨搭船去了。

    再隔一天中午,樓上的伯母不斷地向家母恭禧,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原來太平輪出黃埔江轉南後,在舟山群島附近,與貨船建元輪相撞雙雙沉沒。情況悽慘,打撈上來時,有些還是全家緊緊抱在一起。據說是輪船超載,又因為是慶祝小年夜,船上大副可能導航失誤,才使得這條只有三千噸的船,在霧中與大貨輪相撞。真是亂世的悲劇,人的禍福真是瞬間的事。

    家母這件大衣就成了我們家的救命大衣。後來家母將它改成短大衣給了舍妹,就此成了傳家之寶。如今太座要我陪她逛店買衣服時,我都是盡量奉陪的。

    我們在舊歷年後,終於搭上了八千噸的中興輪,開往台灣基隆港。結束了半年來,在上海這段難忘的生活。

    (1996.05)

    05三千同學志氣高--- 憶台南進學國民小學

    一九四九年初,因國共內戰時局緊張,我們從上海遷往台南,正好趕上學校的下學期開學。我們因為住在那時的南區,所以就上最近的進學國民小學。到台灣前我在上海讀完六年級上學期,所以正好接上進學的六年級下學期。舍妹雲青則上進學的四年級下學期。後來她念完五年級後,因為她喜歡的老師,轉往離我們家很近的台南師範學校附屬小學教書,舍妹也跟著她轉去而念六年級上學期。所以我是我們家唯一畢業於進學國小的學生。

    校園內

    進學國小離我們家不遠在南寧街邊上。進了進學國小大門,就是一個圓形的大花圃,過了花圃就是各班級的教室,再後面是大操場。大花圃除了有各種花草之外,中間還種了一棵鐵樹(Cycas),莖斡有點像大菠蘿。我們水彩寫生課時,常到附近來取景,我那時就發覺自己實在沒有繪畫細胞。從前在大陸,鐵樹不常開花,在台灣這亞熱帶天氣,開的次數就多了。剛來台灣時,若鐵樹開了花,覺得很稀罕,報上登了說這是吉祥之兆,象徵國泰民安。後來開多了也就不是新聞了。

    在班上

    早上上課前大家都到大操場作早操。大概是因為台灣三年半前才從日本統治下光復,所以早操廣播的老錄音帶中,除音樂外還夾著日語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 - -,倒讓我學會了怎麼用日語喊這些數字。

    在班上除了台灣本地生的同學之外,只有我和另外一位女生是從大陸搬來的,老師就把我們倆分配坐在同一書桌的兩個椅子上。這位女同學聽說畢業後進了護理專科學校。我們班上其他的同學,小小十一二歲的年紀,居然會分為兩派,明爭暗鬥,但並不是互相打架,而是爭辯某種意見,我因不是他們的一員,詳情並不清楚。兩派各有自己的組織系統和領導階層,頗具政黨政治的雛形。

    學校裡每班都有自己的導師,導師在我們教室後有一張他的辨公桌,其他老師在前面講課時,導師有時還坐在後面的桌上。我們班的導師也是我們的數學老師,有一次上課不久有人送給他一個大椰子,他就把它放在講檯上,那天正好是數學小考,少於六十分的同學都被叫到教室前,老師用那個大椰子敲幾下他們的頭,咚咚有聲。我因為在天津市法漢小學,上四五年級時數學打下很好的基礎,幸好沒被椰子敲頭。

    台灣話包含閩南語和客家語。因為班上多半是台灣南部生長的同學,讓我有個好機會學會了聽閩南語也會講一些。原來閩南語是中國的一種古語,音調有七聲:(第一聲)陰平、(二)上、(三)陰去、(四)陰入、(五)陽平、(六)陽去、(七)陽入。例如:猴為第 二聲,狗第四聲,厚為第五聲。有些閩南話很文,例如 無影 是沒有這回事的意思。怪不得台南有很多詩社。我也學會了唱一些閩南話的通俗歌曲,例如「望春風」和「丟丟銅仔」。後來還會唱很流行的「愛併才會嬴」。另外又發現我的小學同學和後來結交的台藉朋友,都特有幽默感,想必也是達到了生活的藝術吧。

    棒球賽

    台灣那時棒球就很盛行,那年進學國小在台南市小學隊棒球淘汏賽中,過三關斬五將而進入了冠軍賽,對手是立人國小。比賽在台南體育場內的棒球場進行。我是第一次學到了比賽規則和球員在場上的位置。小學隊比賽共賽六局(中學是七局而成人為九局),每局又分上下半局,上半局立人是攻方而進學是守方,下半局則相反。上半局時攻方輪流派打擊手上場,守方則有九位隊員在場上,計有:投手、捕手(在本壘)、一壘手、二壘手、游擊手、三壘手、左外野手、中外野手、和右外野手。在上下半局之間和換局之間,我們這些啦啦隊都大聲的唱棒球歌替進學球員加油。

    棒 球 歌

    南都進學健兒在,勇敢前進唱凱歌。

    三千同學志氣高,九位虎將是英豪。

    南都進學健兒在,勇敢前進唱凱歌。

    來美後才知道這首棒球歌的調子,就是美軍陸戰隊的隊歌,而此隊歌是從法國 Jacques Offenbach 的 Genevieve de Brabant 歌劇中而來。進學國小選用了這首歌來作棒球隊的歌以鼓舞士氣,實在再適當也沒有的了。

    打完六局後雙方平手,再加一局打第七局繼續比賽。第七局的上半局立人嬴得一分,下半局由進學主打。進學的一個球員在三壘和本壘之間來回奔跑,和立人作拉鋸戰,是比賽的高潮,讓我們都很緊張,可惜他被立人追殺,以一分之差飲恨而屈居亞軍。這場比賽我是從頭尾都在觀戰,把詳情也刻記在心。無巧不成書,四十年以後,在台南我隨舍妹,一起去參加她台南女中同班畢業同學的旅遊,晚上在旅館大廳聊天。舍妹的同學黃富美談起,她是立人國小的學生,那年那場比賽她也在場,立人得冠軍後她們全校師生欣喜若狂,在台南市區遊行來慶祝她們的勝利。我說真是很榮幸能在四十年後,遇到當年也看到這場球賽,我們對手學校的學生。

    畢業歌

    時間過得真快,一幌已是夏日炎炎的季節,已到了我們六年級畢業的時侯。音樂老師特別教大家唱一首感情豐富,終生難忘的畢業歌:

    畢 業 歌

    青青校樹,萋萋庭草,欣霑化雨如膏。

    筆硯相親,晨昏歡笑,奈何離別今朝。

    世路多歧,人海遼闊,揚帆待發清曉。

    誨我諄諄,南針在抱,仰瞻師道山高。

    我非常喜歡這首歌,曲調很美,用的是蘇格蘭的歌謠。歌詞是半文言文,為 4-4-6 形式,又很壓韻。詞句感人,我每次唱時都會熱淚盈眶,永難忘懷小學那段無憂無慮的歲月。

    雖然我在台南進學國民小學只讀了半年,但是每每想起來,進學帶給了我許多美好和溫馨的回憶。

    (2012.07)

    06營火,營火,舉起

    一九八九年八月底,看到馬里蘭州貝塞斯達地方報,用頭版照片登載台灣童子軍小隊一行十七人,前來參加美國在維州舉行的露營大會消息。大家爭相和他們交換紀念品。我們的鄰居夏緒安夫婦及其他七對夫婦並於會後熱情招待他們。不禁也令我想起自己幾次露營的情景。

    一九五一年在台南二中念初二時,剛通過初級童子軍合格考試,就代表學校參加台南市的市露營,地點就在學校附近的台南公園。那裡有湖。小丘和樹林。依湖傍丘,是紮營的好地方。十幾個中學的童軍隊在一起安營後,大家便忙着紮營門,用樹枝和童軍棍,出奇鬥勝各出心裁。接著又用童軍棍紮野餐桌連長凳。燒飯時則需就地挖灶,而挖野灶的學問還不小呢,必須挖一大一小兩個連通的洞,一則可通風,二則燒飯炒菜與煑熱水可同時作業。附近拾來的枯枝就當柴火。我們小隊有位烹飪好手,大家餐餐吃得盆底朝天。營區並舉行各項競賽:推選最佳營門,最佳烹飪,及最佳結繩等,是各種活動的高潮。露營期間還常到其他營地串門和觀摩。

    當泛舟湖上之際,男女童軍隔着小船交換紀念册簽名。一九八九年華府師大校友會會長夏夢梅女士,是當年台南女中代表隊之一員。晚上的營火會,大家唱歌表演,別有一番情趣。至今還記得有一首歌詞是:「大地籠罩夜色,萬籟無聲,只有那星兒點點,含笑無語喜盈盈」。

    數天相聚,撤營時均臨別依依。又有一首歌可道出那時的心情:「營火營火舉起,營火營火舉起,烈烈騰騰,熱情融融,心依依」。此時閉目回憶,恍如昨日。

    第二次是一九五四年的夏天,我在台南一中念完高中二年級後,參加了救國團暑期戰鬥訓練的霧社野營大隊。說起這年的暑期活動,還有一段故事可值一記。我本來是報名參加中央山脈登山大隊的,只因數週前為準備應帶之物,由家母陪我去中正路上的商店採買時順道去看了一場電影。那時台南大戲院正在演林黛和嚴俊主演的「翠翠」。是跟據沈從文的小說 邊城 所改編。電影的情節很感人。還記得主題曲是:「熱紅紅的太陽,往上爬呀往上爬。爬上了白塔,照進了我們的家。我們家裡人兩個呀,爺爺愛我,我愛他呀」。但電影中有一段山上發生山崩的劇情,非常可怕。不料電影看後,家母覺得登山實在太危險了,愛子心切之下,一定要我換一個暑期活動。如此我才硬著頭皮,請學校臨時改為參加在霧社舉行的野營大隊。

    報到那天,大家坐火車從各地到台中市,再轉往二水鎮。由二水換汽車往上開到霧社。霧社地處高山,氣候涼爽,是高山族聚居之地。報到後,大家領取軍服、帽子及分配營地。每個營帳都很大,可容六到八個人。曾得工程師大獎的跳舞大師吳漢南博土,那時是台南工學院(現為成功大學)大一學生,我們有緣分配在同一營帳。好像記得紮營當晚,即遇山中大雨。到半夜,營帳內開始滴水,情況十分嚴重。幸好不知是吳兄還是那位有經驗人士,建議大家將營帳內帆布用手抹濕,雨就會順著帆布流到邊上去了。一試之下,果然靈驗,大家終得安心入睡。

    次日清晨六時不到,擴音器中傳來起床的歌聲及銀鈴似的播報聲音,叫大家起身。高山的清晨,空氣中透出陣陣寒意。想到山下足可熔化柏油路面的氣溫,住在這裡可真是一種享受了。這次露營,我們不用自己燒飯,有炊事人員料理。吃飯都是在野外大空地上,大家坐在小木凳上,用鋁盆裝飯菜,六、七人圍著就地而食。有一天救國團主任蔣經國先生還特地上山來,他穿著布鞋,坐在小板凳上和我們一起進餐,實在令人受寵若驚。想起來已是卅多年前的事了。

    由於高山族就在附近,我們常和他們圍成大圈子一起唱高山歌和跳高山舞,調門還記得一些。大家手搭著他人的肩膀,向前進、向後退、向左跳、向前踢左腳、向後搖右腿,一大夥人同歌共舞,實為壯觀。

    唯山中上廁所,可是件 大事。尤其是晚上常有大霧,貼著地面翻騰。入廁時穿上外套,拿著手電筒,小心翼翼地向廁所區行進。坑都挖在地上,幾步一坑,在濃霧下隱隱約約看不清楚,卻一步也不能踏錯,否則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所幸在全部露營期間,一次意外也不曾發生。

    我們也曾到附近行軍,走累了就讓大家在路旁休息。發現高山上還有溫泉,真令人難以相信。這種溫泉不是硫磺水,而是清水溫泉,味道有一點鹹。就跟美國西維州的清水溫泉一樣。有一天野營大隊去參觀了剛興建完成的大水庫。途中經過一座長吊橋,遠看就像一條繩子懸掛在兩山之間,下臨無地。人走在上面,左右幌,上下起伏,直覺得心都要跳入口腔。走到橋中,欲停不能,只好兩手緊抓兩旁的鐵索,戰戰競競的蹣跚向前。我們曽攀上水庫,但水庫很高,我們需要從下沿著U型鐵桿所作成的踏腳,垂直的沿水泥牆上爬行。兩手兩腳都不敢鬆懈,爬到頂端時,已出了一身冷汗。

    兩個星期的野營生活,很快就已結束。大家紛紛整理行裝下山。女同學此時把軍服脫下,換回便裝,脫了帽子,露出一頭秀髮,個個都顯得分外婀娜多姿,可惜驪歌已唱,時不我待,後會無期也。

    來美後只露過兩次營。一次是在念研究院時,與一群同學開往印州湖濱公園。時值四月初,紮營後,到半夜,氣候轉冷。我們一半同學就躱到汽車內開暖氣取暖。叧一半人蓋上兩條毛毯,冷溲溲的過了一夜。我們什麼食物都沒帶,就等着釣上魚來烤着吃。可惜魚兒老是不上鈎,只釣到一條四吋小魚,只好到附近店裡啃漢堡了。

    還有一次是一九八一年,小兒還在小學時,參加了一次幼童軍露營會,需要父子同營,大約是兩三家父子同一營帳。半夜大雨傾盆,抹營布都沒有用,因為我們在四週沒有挖營溝,雨水泛濫到蓬內地上,所有的睡袋都濕濕的浸在水裡。於是大家決定當晚拔營,打道回府,睡席夢思床了。

    此後就再也沒有在蒼穹下露營過。所以看到維州大露營的新聞,才勾起我對露營生活無限的回味。

    (198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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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記得當時年紀小-憶二中

    ▲1951年 作者攝於初中時

    時已八月,數週後學校即將紛紛開學,不禁令我回想起以前念「台南二中」初中部時,每次開學時的忙碌與期待。註冊、買書、包書面、分配教室、碰老同學和見新老師,真是緊張而又興奮,那時生活的點點滴滴,猶歷歷在目。

    學校座落於市區的北端,紅磚的校舍,校內有許多棕櫚樹。因地近北郊,空地很多,故校園寬敞。一進校門是辦公大樓,教室在大樓之後。再進去是禮堂和食堂。跑道、大操場、籃球場和菜園都在最北面。又因地近公園,環境十分優美。

    我家住在市區的南端。那時騎自行車的同學很少。每天走路上學,與兩三位同學黎明即起,帶著飯盒、大書包,一路走一路聊天。經南門路、府前路、中山路和公園路,約一小時才到學校。好在那時街上車輛稀少,又有人行道,也就一走就過了三年。

    課程方面記得有國語、歷史、地理、英語、數學、生理衛生、童軍和化學。物理不知有沒有。生理衛生書中好像是第八章老師沒教,大概是不知如何啟口吧!化學元素表我老是記不得,尤其是要記住每個元素的價位(valence),也就是原子最外圈有幾個或缺少幾個電子,可使我頭大了。就像我現在有時見了熟人也叫不出名字來,可能是從小記性就不好之故。但是死記既然不成,有一天靈機一動,乾脆把個元素表寫成打油詩,又押韻,那不就容易記了嗎? 因作七言化學元素打油詩一首:

    氯氫鉀溴鈉銀碘,(一或七價位)

    銅鋅鈣鎂硫鋇氧,(二或六價位)

    鋁鉍銻鐵鉻磷硼,(三或五價位)

    碳矽碳矽硫錫錳,(四價位)

    錳錳七七鋨八八,(七、八價位)

    照著去背就沒差。

    真是書中自有情趣。記表的困難迎刃而解,一輩子也忘不了。套幾句新歌詞,真個是:「忘不了,忘不了 -------,忘不了我的元素表」。

    說起念書的情趣,同班的翟長泰和李乃超兩位同學特別愛好創作,作文題目發下來,他們可以一寫就用了半本作文簿。有時上課時寫不完,還要帶回家去作。可惜老師沒給他們及時的鼓勵,要不然早成大作家了。真是羨慕他們能下筆如順水行舟,一瀉千里。我的作文總是寫不長,最多兩三頁。怪不得太座老是取笑我,連情書都寫不長,紙上小貓兩三隻的,我說是盡在不言中嘛。小時誰會想到,初中的作文還會影響以後的情書呢! 也不知怎麼的,有一年居然還代表學校,參加台南各校的作文比賽。題目發下來,我就知不妙。是要寫議論文,我這個寫打油詩和雜文的人,可沒戲唱了。結果當然什麼名也沒得,真是過意不去,尤其是老大哥趙達,上兩年每年都拿冠軍。不過我那時中國的古典小說和翻譯小說,可還看得很多。有機關陷阱的連環圖畫書,也看得不少。

    那時下午三點鐘放學,離吃晚飯好像還有很多時間,五、六位同學還特別組織了籃球隊,取名文友,以文會友之意。自己剪字縫在汗衫上,常向別隊挑戰。課外活動時很想參加樂隊作個小鼓手,因從來沒打過鼓,比不過別的同學,只能作個吹橫笛的。每次學校有校外的聚會,我們都要一路吹著去,還真不簡單,一面還要看看路面,以防跌交。吹橫笛與簫不同,只需口中短短的氣就夠了。吹簫可需要用丹田之氣,長長的由小腹而上。那時還有生產訓練,練習種菜,下學後有時要去澆水。我一直沒有種菜種花的細胞,就選種了空心菜,不去管它,也會長得很茂盛,爬得到處都是。所以現在太座的花園我也幫不上忙了。

    我們的訓導主任是鄭鐵先生,真是人如其名,管得很嚴,同學都很怕他。我們最怕被他握手,骨頭都咯吱咯吱響的。現在回想起來,也幸好是他維持學校秩序,學生得以安心念書,雖然有時他罰得重了些。學校的老師學問都很好,有的以前是在大陸大學裡教書的,當年剛來台灣時,先在中學屈就。老師們喜歡平劇(京劇)的很多,還記得他們在大禮堂演的「打漁殺家」,其中有幾句還背得:「談談不覺紅日落,一輪明月照蘆花」。多美的句子。還有:「兒呀!(漁夫的女兒),家都不要了,還要什麼動用的傢俱呢」。心酸處令人淚下。我小時候看過平劇。以前在天津的時候,家住民眾教育館附近,常有平劇看,印象深的有「四郎探母」。一開場,公主唱:「芍藥開,牡丹放,花紅一片」。好一個春的景象。

    雖然時隔很久,小時的種種,記得的很多,總覺得自己好像在休閒中長大。雖然那時沒有人和我並肩坐在桃樹下,很幸運的我還是有空閒聽到了,風在林梢,鳥在叫。

    (1989.12)

    08榕橋交拱憶一中

    自一九五五年畢業後,於一九七五年才第一次回到高中母校,「台南一中」。

    信步走近那越發茂盛的大榕樹。學弟們在樹下練唱校歌:「大海蒼蒼,高山昂昂,榕橋交拱……愛吾國愛吾民,台南一中無負鄭成功」。求學時的情景,仍歷歷在目。

    「台南一中」因考取大學的比例很高,連附近鄉鎮的學生都爭相報考本校。那時考上後有些就在學校附近租屋而住。有些則每天坐火車上下學,是所謂通學生,他們十分辛苦。我們班長李澤田就是通學生,還是第一名,實在令人欽佩。

    一中在日據時為非日人上學之處,比起「台南二中」,本校校園較為簡陋。校門在小街斜坡的盡頭,騎車到此,非下不可,實因騎不動了。把守校門的門房是位退伍軍人,他也負責上下課時吹號,下課則跟我們吹牛。一進校門是一個小花圃,緊接著就是辦公室及敎室大樓,大樓後是實驗室和圖書館。

    大樓左後方一排矮房是合作社。那時中午大家都帶便當,就是鋁皮作的飯盒。我有時到合作社花五毛錢買碗魚丸湯配著飯吃,到現在還蠻喜歡喝魚丸湯的。便當是家母大清早起來給作的熱飯菜。五六月時天熱又無冷凍設備,便當放在大書包內都悶壞了,吃時有些酸酸的,因無餘錢買午飯,只有照吃不誤。

    合作社後面是游泳池。高中三年期間好像只放了一兩次水。因為一放水,住在附近老師們的家中就絕水了。幸好如此,否則我這個旱鴨子上體育課就通不過了。不過我對上任何體育課都是怕兮兮的,實因五穀不分四體不勤之故。體育老師偏好器械運動,我卻跳箱一次也沒跳得過。吊環就是拉不上去。在雙槓上我沒法將身體與地面平行,只能雙腿在下搖擺而已。單槓的要求更嚇人,須要雙腿倒掛槓上,將上身搖擺後,腿彎伸直跳下來,這可是性命交關的。體育老師人倒很幽默,要我們慢慢作時,就說愈快愈慢,大概是說欲速則不達吧。

    我盡管不好動,高二暑假居然心血來潮參加了野營大隊,在霧社高山上露營。也須長途行軍,爬上垂直的水庫牆,和走過下臨無地的長吊橋。當然我的魂也沒了好幾次。那時有幸與吳漢南兄同一營帳。他在華府作事,後自海軍研究所退休。

    高中時有生產訓練課。負責指導種菜的老師名叫黃雞母,為人很親切。在操場後對街的空地上教同學分地而耕。我選種空心菜,因為很容易長,不怎麼照顧也能爬得到處都是。空心菜那時是用來餵豬的,現在卻是飯館的一道菜。

    那時「台南一中」老師的陣容特別堅強,教學認真而賣力。國文老師戴貞元先生,人長得修長,一件大掛,道貌岸然。在正課之外,下學後還特別教我們念孟子論語。如今我對文學有所喜好,端頼先生之教誨。後來戴先生高升到師範大學作國文教授,他實在是很夠資格的。

    我也不知道何德何能,英文課朱美書老師居然叫我參加校內英文演講比賽。我因不會寫講詞,就選一篇課文來背誦。演講時在大禮堂內,面對台下黑鴉鴉一群同學,怕得都忘背了一段,也不知怎麼結束的。高二下學期新來了一位英文老師,她在美國大概住了很多年,不會說一萬,只會說十千。我們都取笑她。想不到最近太座居然脫口而說一百千,而不會説十萬,真是對我那時取笑老師的報應。

    高中這三年,我們須念的數學課程有:三角,幾何,代數和解析幾何。三角老師肩膀寛,肌肉結實。原來他是受過日本自殺飛機訓練的飛行員。他曾在東港受過訓,也是我大學畢業後受空軍預備軍官基本訓練的地方。他因日本投降而保存性命於亂世。

    幾何老師老師為訓練我們考大學,常出些難題。這些題目我們須要知道在那裡加補助線才能解題。有些同學會看日文幾何參考書知道如何解答。幸好到我考大學時,已改為只在教科書內出題,我因而逃過了一大難關。

    代數中的或然率,難而不繁。解題只要方法想通了,演算則十分簡單。我那時對或然率的問題很感興趣,常常夙夜匪懈,直到想通為止。因此開了竅而融會貫通,題題引刃而解,常得滿分,代數成績因而特好。在同屆同學中,我的總名次因此竄上很多。解析幾何是用代數來解幾何問題,繁而不難,但要細心。教務主任教我們這門課,他教學有板有眼,井井有條。

    化學課只記得在實驗室作過牙膏。用香料,黏著劑,清潔粉等作成。我最怕化學,總是弄不清甲加乙就產生丙和丁。在生物課,我們曾解剖過青蛙,因為其五臓和人體的系統類似。我們用的是美國牛蛙,龐然大物,解剖起來較方便,容易下刀。地理在地理教室上課。教室內有各種彩色掛圖及一些立體模型,老師講解的生動有趣。

    高一和高二時,同屆三班都念同樣課程。高三按要考大學的科系重新分班。念理工的在高三甲班,我就在這班。文史的在高三乙班。要念生物的在高三丙班。高三的課程因而各班有些是不同的。因重新分過班,所以大家認識的同學很多。

    台南一中的同學們真是用功又自動自發。許多同學上課前把要敎的課先念過,也看了參考書,上課時再問不懂的地方,自然了解更深。我這種陶淵明筆下的五柳先生,通常讀書不求甚解,實在比不上他們。

    因為升大學的壓力,我們除了讀書還是讀書,甚少有其他活動。因此高三上學期時,我們高三甲班算是作了一件事。全班决定寫一封情書給台南女中高三甲班的女同學們。也不知是誰起的草稿,還是集體創作。那時我們大多數的同學連和女孩子講話都不敢,寫這樣的信當然是件很勇敢的事。信寄出去後如石沉大海,很失望一直也沒收到回音,可能是給台南女中訓導處沒收了,要不然也許會成就許多姻緣呢。

    高三下學期,學校為我們舉辦了幾次大學入學模擬考試。讓大家熟悉考場的安排,考試的程序及類似的考題,對我們後來考大學幫助很大。

    我們理工科的大學試有三民主義,國文,英文,數學和理化五科。那年暑假大學入學考前,我不知從何處借到一本國父孫中山先生的英文演講稿。此稿言簡意深,生動有趣而引人入勝。可能因而三民主義入學試,我考了個高分。國文科也考得很好。大學一年級時,全校新生國文按入學試成績分班,我被分到全校新生國文課第二高班。我這個考理工的,數理成績平平,反而靠非理工成績進了大學,想來是選錯了行。

    在台南一中這種良師益友的環境下,自然人材倍出。我們這屆畢業的同學頗多知名而有成就的人士。同學陳錦芳是有名的藝術家,在紐約有其畫廊。李明亮是班上第二名,網球健將,曽任中華民國衛生署署長。鄭國南身材魁偉,志願從軍,官拜中華民國海軍陸戰隊司令及海軍副總司令。郭為藩其頭長而大,那時大家叫他大頭,留法,作過教育部長。在華府的王渭漁由文史轉念理工,在我們研究院作尖端Tissue 工程的研究,將對醫學工程有很大的貢獻。

    離開台南一中已數十年,那時的種種都讓我難以忘懷。

    (2003.05)

    09鳳凰城中憶台南

    在亂世中,我有幸從一九四九年初到一九六一年夏末,能在台南渡過這段安靜的求學生活。雖然事隔五六十年,但一切都記憶猶新歷歷在目,就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

    1. 救命大衣

    一九四九年初,時局吃緊,家父和公司其他的同仁,都在焦急的等著領船票,可以帶著家眷從上海坐船到台灣去。當年的小年夜,我們全家五口差點登上了太平輪。該輪於離開上海不久,在舟山群島和一艘建元號貨輪相撞而沉沒。上千人葬身海底,僅約五十人生還,真是亂世的慘劇。我們能逃過這一劫,多因家母在前一天,忽然心血來潮,覺得台灣的天氣暖和,而她需要一件春大衣,家父在那兵荒馬亂的時期,居然還陪家母去了上海大馬路的商店。那天忽然家父任職公司的總務拿了五張船票來我們家要我們馬上決定,因家中大人不在只有我和一妹一弟三個小毛頭,而時間迫切,他就把船票給了隔壁一家五口。家父母回家後,得知失去從速去台灣的機會,懊惱不已。隔壁的丈夫已先去了台灣,家中有太太、丈母娘和三個小孩,他們第二天小年夜一大早,就拿了本來要給我們家的船票,登上了太平輪而就此喪生。人世間的得失難以預料,真是生死由命福貴在天呀!

    我們約十天後得以坐上了中興輪,從上海到達台灣的基隆港。先在台北公司的辦事處宿舍歇了兩天,就坐縱貫線的火車去了台南。

    到台南後的第一印象是許多人都穿木屐,街上常聽到噠噠的聲音。還有是路旁的椰子樹高聳入天,一片熱帶風光。街兩旁那些沒有蓋子的大陽溝又寬又深,後來才知道是為颱風暴雨來時可快速排水之用。

    另外特別難忘的印象是,南門路及許多道路兩旁種植了高大的凰凰木(Royal Poinciana),鮮紅的花朵配上碧綠的羽狀葉,色彩鮮艷非常美麗,它黑色的豆莢,長長的有點像關刀,我們都拿了來玩。鳳凰木是台南的市花,台南因此也有美麗的別名叫鳳凰城。

    2. 住家院落

    剛到台南,我們暫時先住在東區,靠火車站及台南地方法院附近,不久就定居在南區建康路二巷十八號,這是一排台灣製鹽總廠的宿舍。宿舍院落內,從南到北共有五排日式平房,每排有連接屋(Duplex)住兩家同事,共有十家。院子用竹籬圍住,東邊緊靠著竹籬外種了一排紅色的木槿花(Hibiscus),我們叫它籬笆花。後來到夏威夷州旅遊,才知道這也是該州的州花。木槿花外面是台南師範學校的操場。院落內的屋子都是坐北朝南,北端和南端的四家園子較大。但每家屋內的面積都一樣,約為 20x20 平方英呎。院子的西邊就是健康路二巷的巷子。

    我們家在院子的東南角,所以前園較大。我們屋子的東南角是大門和水泥地的玄關,要洗澡時就在玄關內放一大圓木盆,作為浴室。進了玄關向左上兩個台階就是客廳,裡面有茶几和兩張竹椅子。客廳邊上是一較大房間,用糊紙的木門和客廳隔開,地面是用草紮的塌塌米。大房間的西面有兩個大壁櫃,主要是白天放棉被、被單和毯子之用,晚上則拿出來睡覺,這大房間晚上作為我們小孩的臥室。白天則用來作飯廳。大房間後面有一個蹲坑式的小廁所,它靠近屋子外牆,牆外有蓋子,有人定期來掏糞賣給附近的菜園。玄關後面是家父母的臥室,內有一張木床。他們臥室後面,下了兩個台階是一個水泥地的小廚房,內有水池、碗櫃、和可放煤餅爐的平台。母親就在廚房內燒菜,但要燒菜前須先用舊報紙和樹枝來為煤餅爐生火,因生火時有濃煙,則需先要拿到廚房外。母親黎明即起,為大家準備早飯和中午吃的便當(飯盒)倍極辛苦。在準備晚飯時我們已經放學,她就一面燒菜一面問我們的功課。我們在學校的成績還不錯,多賴母親的關心。

    院落內十家同事中,包含家父在內,有四家在一九四六年到一九四八年,都一起住在天津市前日租界萬全道的大樓內。其他同事將他們四人姓名作成順口溜:張國劉克夏育吳宗,分別是張國翰、劉克定、夏育章、和吳宗詠。其他六家中只記得三家,計為周學誠、張孝頤、和林麗川伯伯。周伯伯的女公子和舍弟天中的年齡相近,他們比較熟。張伯伯和伯母在我大一暑假,介紹了他們的侄女和我認識,可惜沒有繼續交往,因為家母從未想到這女孩可能根本看不上我,卻總認為她的寶貝兒子應該和天仙相配,因而打消了兩人一段美滿姻緣的可能性,這位侄女想來現已兒孫滿堂了。林伯伯家就住在我們隔壁,他會自己作小提琴,並曾作了四分之一及二分之一大小的小提琴,給他的公子林景堯用。去年我的一篇文章登在新澤西週報,被林兄看到,經過他向報社詢問打了電話給我,很高興數十年後又能再和他連絡上。

    一九五○年代,台灣的經濟尚未起飛,大家都很窮,家家盛行養雞,賣雞蛋給菜市場,以貼補家用。我們家也不例外。家父將前園的一小半作為花園,另一大半用鐵絲圍成雞舍。雞舍三分之一的地方用來蓋雞屋,其他則作為雞群活動之處。我們家主要是養萊克亨雞,有少數的洛島紅雞和台灣土雞。白色的萊克亨(Leghorn)母雞,雞身很瘦,純為蛋雞,源自義大利,當地叫它為 L-i-v-o-r-n-o 雞。此類雞很快能成長而開始下蛋,蛋為白色,每星期約下六七個蛋,我們有一隻居然有一年下了三百二十個蛋,不幸下完後責任完畢壽終正寢,實在可惜。紅色的洛島紅(Rhode Island Red)母雞,雞身很胖,可作為肉雞和蛋雞。蛋為棕色,每年約可下兩百個蛋。土雞產蛋最少,每月只有四分之一的時間下蛋。我最喜歡吃剛生下的雞蛋,我一聽到母雞叫就鑽進雞屋,拿到還是溫熱的蛋,立刻敲破蛋殼吸進口裡,有甜甜的味道,非常好吃。雞舍內還養了一隻萊克亨公雞和一隻大洛島紅公雞。家父還買了孵小雞的籠子放在玄關,籠內有燈泡加熱促進孵化。剛孵出的小雞先是喂它們蛋黃,稍大後才給穀類雞食。我們的洛島紅公雞很大而且太兇猛,常常要咬我們小孩,家母不得不將其斬殺,但沒有殺好,喉嚨並沒完全割斷,它忽然站起來亂跑,嚇得舍妹大哭,現在想起來都覺可怕。

    3. 近郊地區

    出了院落朝南走就到了健康路,附近有體育場和游泳池。體育場為開運動會和紀念大會之用。夏天我常去游泳池游泳,還記得有一次游完後發覺外面的短褲和拖鞋被偷,就只好穿了游泳褲赤腳走回家。

    在健康路上向西走,不久就到了水交社,此為空軍的眷村,我有好幾個同學住在那裡。水交社內有菜場,是離我們家最近的菜場,家母常走去那裡買菜,有時我也陪她去,好幫忙拿菜籃。

    院落附近朝北走有一家雜貨鋪,它定期為我們家的冰箱送大冰塊。那時的冰箱分上下兩層,上層放大冰塊,下層放食物和飲料。雜貨鋪也賣汽水,一種是黑松汽水,瓶子很特別,瓶內有一彈珠堵住瓶口,要用大姆指用力壓下彈珠才能喝到汽水。另一種我很喜歡的是沙士汽水,稍有甜而苦的的味道,到美國後很高興發覺這裡的 Root Beer 就是台灣的沙士汽水。它的味道是因為放了一種叫 sassafras 植物的根(Root),而沙士好像是音譯 sassafras 前兩個音節。

    從台南體育場向南數哩是軍用和民用機埸。那時在軍用機場有 F-86 軍刀(Sabre)戰鬥機,飛機自機場起飛後,多半飛越我們院落的上空,所以飛機聲不絕於耳,久了也就習以為常。陳納德將軍於一九四六年所創的民航空運公司(Civil Air Transport,CAT)就在附近。當我從第八期預備軍官退役時,正好碰上該公司招考新人,聽說待遇很高,而且考試的三天都可拿到考試費,我和幾位同學都去參加報考。考的都和修護技術手冊(Technical Order,TO)有關,而我們在服役時已在空軍機械學校學過,所以都輕而易舉的考取了。我因後來出國留學,所以沒有去應聘。

    4. 名勝古蹟

    台南是台灣的故都,受天災如颱風和地震的影響比較小,這也是因為先人選都城的智慧。台南是文化古城,有很多名勝古蹟。台南有一個詩社設在市中心孔廟內,孔廟前門之上有全臺首學四字,古時文武百官途經門口,都會下馬以示尊重。西區有憶載金城,和安平的二鯤身砲台,建於清朝光緒四年,為台灣第一座西式砲台。赤崁樓在中區,前身為荷蘭人所建,明朝鄭成功設承天府於此。南區有五妃廟,此為紀念明朝寧靖王朱術桂從殉姬妾的廟宇,是台灣一級古蹟。

    5. 小吃美食

    許多小吃店都在台南市中區。台南最有名的百年老店,是賣擔擔麵的「度小月」,在中正路上一家很小的店鋪,小爐小灶小碗和小板凳,但門庭若市,慕名而去的食客很多。另外一種很特別的小吃叫棺材板,這家店已有五六十年的歷史,是挖空一段麵包,中間放蔬菜和肉絲,上面加一片麵包蓋住。雖然此菜名很不吉利,因小吃之名很古怪,反而吸引了不少顧客。

    「沙卡里巴」(Sakariba)日語是綜合商埸之意,位於市中心,我只記得那裡有很多小吃舖。很特別的是,如果你在甲店點某種小吃,但是也喜歡乙店的別種小吃,甲店會把乙店的小吃替你拿過來,結帳時只需把錢都付給甲店即可,他們之間自己算帳,對顧客實在很方便。

    家父因在廣東住過幾年,喜歡吃廣東館子。市中心的「羊城」廣東館以油雞出名,家父偶爾帶全家去吃一頓。廿多年後再回到台南,「羊城」還在,我們再一次爬上它的窄梯,又得再嘗美味。

    我很喜歡吃南區的石頭火鍋。石頭作的火鍋可以保溫。侍者先來準備湯底再加上骨頭湯,再就是在每人碗中打上一個生雞蛋。靠近店的後牆有一排冰櫃,顧客從其玻璃門,看得到放在不同形狀盤子內的生蔬菜、生海鮮和肉片,可以拿你喜歡吃的菜來放在火鍋內,吃到後來火鍋中的湯十分鮮美可口。因為店內有空調,一年四季大夥都可以圍爐享用。用餐後侍者根據不同形狀盤子的數目來結帳,在美國加州有些中國飯館也是用這方法。

    6. 中小學校

    我們家院落離「台南進學國民小學」很近。出院落後向右轉上二巷,在二巷上向北走到盡頭後,向左轉就是南寧街,在南寧街上穿過南門路,再過兩個街口,左手邊就到了學校。我從上海搬到台南後,正好接著上六年下學期。舍妹上四年下學期,後來她轉往也在附近的「台南師範學校附屬小學」。我雖然在「進學國小」只上過一學期,因為班上多半是台灣南部生長的同學,讓我有個好機會學會了聽閩南語也會講一些。我這些小學同學和後來結交的台藉朋友,都特有幽默感,想必也是達到了生活的藝術吧。

    我考進了在北區的「台南二中」初中部。二中在日據時代是日本人念的學校,學校大樓都是紅磚黑瓦,非常漂亮。我在時老師都是一時之選,他們在大陸時有些還是大學教授,來此屈就。二中旁就是「台南公園」。我初二時,代表二中參加市露營,我們自己搭營帳、用童軍棍紮桌椅和營門、挖土灶、用炊具燒飯菜。這裡華府的夏夢梅女土,那時是台南女中的女童軍代表。男女童軍分乘兩隻船泛舟湖上,並且在對方的紀念冊上簽名留念。初三時我代表二中參加台南市初中作文比賽。得知高我一屆的趙達學長,連續兩年都拿第一名,為二中爭光,所以我深感責任重大緊張不已。不巧出的作文題,是要作一本正經的議論文,而我是寫雜文的人,所以什麼名次也沒得深以為恥。初三快念完時,得知將可保送而直升高中,不需經過升學考試,這讓我高興了一陣子,覺得暑假可以輕鬆一下,不用準備考試。但是家父說「台南一中」大學升學率比較高,要我報考「台南一中」高中部。照規矩在升學考前,我必須通知二中要放棄保送,校長蒼寶忠還特別召見,說是不願失去好學生,勸我接受保送。這是我上二中以來第一次進校長辦公室,有點戰戰競競的。但為從父命我只好硬著頭皮說聲抱歉了。幸好我考取了「台南一中」的高中,要不然兩邊落空連一所學校都沒得進,想起來真是過份冒險。

    「台南一中」在東區。因為升大學率高而很有名氣,遠在鄉下的學生都要來一中上學,他們每天坐火車到火車站後走路到學校,是為通學生,非常辛苦。有的成績很好,我們班上第一名的李澤田就是通學生。我高二時英文老師是朱美書女士,不知為什麼她要我作我們班第二個代表,參加全校英文演講比賽。比賽在大禮堂內舉行,這是我生平第一次上台演講,只見禮堂內黑壓壓的一片,我一緊張把講詞給忘了一大段,也不知是怎麼下的台。種下了我來美後作了四十年「健言社」會員的種子。一中同學都非常用功,學生考取醫、理、工學院的人很多,但也有輕鬆的一面。我們高三甲班有一天心血來潮,決定以全班的名義,寫一封信給台南女中高三甲班的女同學,內容現在已不記得了。信寄出後如石沉大海,一直沒有收到回音。想來此信被女中的訓導處扣留,跟本沒有傳到女同學的手上。

    我因為在一中高三那年的成績很好,所以高中三年總成績,我大概是我們這屆一百五十位同學中的第二十幾名。一中因為考取各大學的人數很多,所以保送直升大學的人也不少。高三期末有一天在台南東北區的「成功大學」,請我去決定有關保送的事。那天我到了成大教務處,發覺我班上的同學張君毅兄也在那裡。原來成大那時還只剩一個為一中保送的名額,為了省事就叫了我們倆人都同時去,就好像美國訂機票的 double booking。結果因為張同學高我一個名次,而他決定接受保送,我就只好回家揮汗準備聯合招生的升學考試,而進了「台灣大學」機械系。我們「台南一中」這一屆出了一些大人物,例如名畫家新意象派(Neo-Iconography)創導人陳錦芳、前教育部長郭為藩、前衛生署署長李明亮、和前陸戰隊司令也是前海軍副總司令鄭國南。另外知名的學長學弟有:前交通大學校長及前交通部部長郭南宏,前工業研究院院長史欽泰,名電影導演李安、現任立法院院長王金平、和前總統陳水扁。

    舍妹雲青就讀的「台南女中」離我們家院落很近,有一年女中校慶,在操場上舉行校露營,開放外賓參觀,我像劉佬佬進大觀園,好奇的進去參觀了她們的營帳區,雖然舍妹在那裡念書,但這是我生平唯一的一次踏進她們的校園,可見當時男女學生之間是很少有社交活動的。

    7. 市區中心

    從南門路向北走到底就是市中心,許多診所都在市中心。我從小腸胃不好,我的醫生葉內科的診所就在那裡,是一楝兩層樓的房子,上面是住家。我去看病時,他才從樓上穿便裝下來,為人親切隨和。那時醫藥尚未分家,看完病後就在那裡拿藥,藥都是粉末狀用白紙包好,也不知藥裡是些什麼成份,每次遵命吃一包。

    市中心附近還有「空軍新生社」,內有跳舞廳。我在服空軍預備軍官役,放假時曾去過一次,在內跳空軍舞(La Varsovienne )。這個舞可以兩個人跳,也可以大家站成一排和土風舞一樣的跳法。空軍舞的曲調輕快活潑,到現在都還記得。在接受基本預官訓練時,教官曾說立正時上身要挺直,這樣對以後跳舞時有幫助。可是我至今與跳舞無緣,這個密訣顯然對我沒有什麼幫助。

    臨近還有家父辦公的「台灣製鹽總廠」。這裡是該廠的總部,在台北和高雄還有辦事處,在布袋、七股等鎮有海鹽鹽田。聽說因成本太高,台灣已不生產鹽而多靠進口。已有的鹽田改為觀光鹽田供遊客參觀。還記得夏天時天氣太熱,家父每天辦公的時間是上午八點到中午十二點,中午有交通車送大家回家吃午飯,下午再從四點作到六點。聽說那時在台北有些外國機關,則是從早上七點作到下午一點。

    總廠有些同仁組織 了一個平(京)劇社,家父是社員。有一次他們在電台舉行義唱,募款給慈善機構。家父是唱老旦的,我們打電話給電台指明要請家父唱平劇「釣金龜」,當然我們也承諾要捐款的數目。不久我們就從收音機中,聽到家父在唱:「叫張義我的兒呀,聽娘教訓,待為娘細說分明 - - - 孟宗哭竹楊香打虎,這都是賢孝的兒孫哪,我那不孝的兒呀 - - -」。大家都聚精會神的聽,覺得唱得非常好,頗有老母親教訓小兒子的味道。

    台南這美麗的鳳凰城,多次讓我午夜夢回。在那裡我曾為看棒球賽而緊張,唱畢業歌流淚,吃便當而謝母恩,為升學揮汗準備,逛小店而享美食,走大街而賞美艷的鳳凰木。套句歌詞真是:「I left my heart in Tainan City !」

    (2012.07)

    10台大機械系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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