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化风云

By 周 祖钊

1949年,国共谈判破裂,人民解放军渡过长江后席卷全中国。驻守新疆的国民党部队何去何从?总司令陶峙岳及堂弟、参谋长陶晋初企望和平,但感叹无指挥野战部队的实权;以叶成为首的师旅长顽固派主叫嚣与解放军抗争到底。七十八师副师长程广发,向往和平但在这两派较量中态度暧昧。在秘密进步组织和开明人士影响下,程广发暗地相助主和派并阻止了“清君侧”阴谋。小说采用准谍战的形式演绎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博弈。
陶总司令提出‘将走兵留’方案——让叶成他们出走印度而留下部队。顽固派接受却举棋不定。青年军官李君杰是秘密进步组织的成员,后来成为自发成立的中共迪化支部的‘临时党员’。为促进‘将走兵留’方案顺利实现,李君杰与他的上级设计了‘桃色行动’计划。顽固派出走了,新疆成功地和平起义,情人杨思兰却痛苦中自尽。
李君杰原名徐君山。他是烈士的儿子。他的身世也揭示了七年前共产党人曾经的奋斗岁月。

• Language: 中文
• Publisher: 周 祖钊
• Release date: Dec 19, 2021
• ISBN: 9781956307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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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言

小 说《 戈 壁 红 柳 》 出 版 后， 一 位 曾 经 参 加 过 九· 二 五 起 义 的 老 军 垦 对 我 说， 小 说 中<爱 国 起 义>这 一 章 很 短， 尚 不 能 反 映 起 义 前 夕 和 与 战 两 派 斗 争 的 艰 难， 也 没 有 更 深 层 次 地 反 映 出 陶 峙 岳 将 军 的 爱 国 情 怀 和 深 邃 的 谋 略。 当 时， 我 并 没 有 对 九· 二 五 起 义 这 一 历 史 事 件 太 多 地 关 注， 只 是 因 为 主 人 公 的 身 世 而 不 得 不 涉 及。 后 来， 朋 友 劝 我 将《 戈 壁 红 柳 》 改 编 成 电 视 剧。 我 也 尝 试 了， 可 惜 没 有 成 功。 在 编 写 剧 本 过 程 中， 接 触 了 大 量 的 历 史 文 献， 发 现， 九·二 五 起 义 不 同 于 内 地 其 他 地 区 的 起 义。 将 领 们 的 起 义 自 觉 性， 对 国 家 领 土 安 全 以 及 对 民 情 复 杂 的 远 见 卓 识 是 促 成 起 义 的 重 要 因 素。 于 是， 写 一 部 关 于 九 二 五 起 义 的 长 篇 小 说 的 想 法 就 产 生 了。

九· 二 五 起 义 的 历 史 已 经 久 远， 见 证 那 个 年 代 的 人 已 如 数 家 珍。 如 何 使 小 说 引 起 年 轻 读 者 的 兴 趣， 便 是 我 首 先 要 考 虑 的 问 题。 几 易 其 稿 后 我 决 定 采 取 类 似 谍 战 的 形 式 书 写 和 与 战 双 方 斗 智 斗 勇 的 故 事。

另 一 个 问 题 是 如 何 处 理 历 史 事 件 和 人 物。 如 果 拘 泥 于 纪 实， 必 然 会 显 得 枯 燥； 相 反， 过 多 的 虚 构， 也 会 失 去 它 的 历 史 意 义。 于 是， 我 是 采 用 在 真 实 的 人 物 和 历 史 事 件 中 穿 插 着 虚 构 的 人 物 和 故 事 的 手 法， 可 趣 喻 为 天 生 骨 骼 人 造 肉。 所 以， 小 说 中 的 人 物， 诸 如 主 和 派 的 陶 峙 岳、 陶 晋 初、 赵 锡 光、 张 治 中、 屈 武、 张 凤 仪、 刘 孟 纯、 梁 客 浔 等 以 及 主 战 派 的 叶 成 和 马 呈 祥 等 都 使 用 了 实 名， 而 罗 恕 人 易 名 为 冷 树 人， 这 是 因 为 有 较 多 的 虚 构 情 节。 程 广 发、 李 君 杰、 周 树 荣 和 杨 思 兰 等 并 非 真 实 的 历 史 人 物 而 是 塑 造 的。 特 别 要 说 明 的 是： 主 人 公 程 广 发 将 军 是 罗 汝 正、 莫 我 若 和 韩 荣 福 等 原 型 的 融 合。 我 觉 得 用 这 样 的 方 式 处 理， 才 能 符 合 我 对 小 说 情 节 设 计 的 要 求。

小 说 的 纳 妾 情 节 是 移 花 接 木。 纳 妾 源 于 马 呈 祥。 移 植 到 冷 树 人 身 上 是 为 了 构 成 另 一 个 爱 情 故 事 的 需 要—— 为 了 促 进 主 战 派 接 受 陶 峙 岳 总 司 令 的 将 走 兵 留 方 案， 李 君 杰 等 施 行 桃 色 行 动 计 划。 没 想 到 假 戏 真 做， 由 此 而 演 绎 了 更 为 悲 壮 的 一 幕。

《 迪 化 风 云 》 的 叙 事 是 用 海 峡 两 岸 的 两 位 老 人 重 逢 后 追 忆 的 方 式， 展 开 四 十 年 前 那 一 幕 幕 惊 心 动 魄 的 故 事。

小 说 的 重 心 是 第 二 章< 起 义 风 云>和 第 三 章 的<平 叛 硝 烟。 主 要 展 示 和 与 战 的 博 弈 以 及 起 义 后 平 叛 的 复 杂 和 艰 辛。

小 说 插 入< 红 色 火 种>这 一 章 是 十 分 必 要 的。 尽 管 它 讲 述 的 是 2 0世 纪 三 十 年 代 至 四 十 年 代 初 期 红 军 西 路 军 到 迪 化 后 的 故 事， 但 由 于 红 军 在 迪 化 的 一 系 列 活 动， 在 新 疆 人 民 心 中 播 下 了 革 命 的 种 子。 这 些 种 子 的 生 根、 发 芽 形 成 了 一 股 民 间 的 革 命 力 量， 对 和 平 起 义 的 成 功 有 着 不 可 忽 视 的 作 用。

小 说 没 有 描 写 屯 垦 戍 边 的 章 节， 而 是 在< 归 宿>和<峥 嵘 岁 月 这 两 章 中 通 过 参 观 访 问， 亲 眼 目 睹 兵 团 人 的 屯 垦 伟 业； 瞻 仰 烈 士 陵 园， 感 触 赵 锡 光、 陶 晋 初 等 人 的 精 神 世 界， 以 此 与 前 面 章 节 遥 相 呼 应， 进 一 步 彰 显 了 主 人 公 的 高 尚 情 怀。

随 着 故 事 的 进 展， 叶 成 一 次 又 一 次 地 被 感 动。 同 时， 又 一 直 想 解 开 老 友 程 广 发 身 上 的 诸 多 谜 团。 然 而， 由 于 历 史 背 景 和 经 历 的 局 限， 对 于 程 广 发 等 一 批 起 义 将 领 的 精 神 世 界 只 是 钦 佩 却 很 难 理 解。

<尾 声>很 短， 突 显 了 主 人 公 对 故 地 巨 变 的 惊 叹 和 眷 念 之 情， 也 是 对 海 峡 两 岸 愿 景 的 期 待。

初 次 撰 写 历 史 题 材 的 小 说， 不 足 和 不 当 之 处 在 所 难 免。 尤 其 对 人 物 实 名 处 理 方 面 或 许 有 不 当 之 处。 为 此， 我 特 意 写 了 一 封《 致 小 说< 迪 化 风 云>人 物 原 型 及 其 子 女 的 公 开 信 》 收 在 附 录 中， 企 求 当 事 人 和 读 者 见 谅。

作 者2 0 1 9 年6月

第 一 章 暮 年 重 逢

海 峡 两 岸 开 禁 的 消 息 就 像 春 风 再 次 吹 过 了 玉 门 关。

离 休 的 军 垦 师 师 长 程 广 发 来 到 乌 鲁 木 齐 机 场 大 厅 迎 接 来 自 台 湾 的 故 交 叶 成 和 他 的 儿 子 叶 学 博。

程 广 发 目 不 转 睛 地 盯 着 走 出 来 的 每 一 个 人。 是 他？ 就 是 他！ 程 广 发 终 于 看 到 了 一 位 旅 客： 耄 耋 老 人， 身 材 颀 长， 精 神 抖 擞， 身 边 随 行 一 个 中 年 人。 这 位 旅 客 也 不 时 地 扫 视 前 来 迎 接 的 人 群。 他 的 眼 神 突 然 一 亮， 脸 上 泛 起 笑 容。 于 是， 两 双 视 线 碰 撞 而 后 完 全 地 对 接 上 了。 程 广 发 迈 着 瘸 腿， 却 快 步 向 前 走 过 去， 来 人 伸 出 双 手, 两 双 手 紧 握， 拥 抱。

程 广 发 仔 细 端 详 了 客 人 的 脸 容： 力 戈 老 弟， 头 发 是 花 白 了， 脸 容 变 化 还 能 认 出 来。

哪 里！ 何 止 花 白？ 已 是 白 如 银 霜 了， 志 鹏 兄， 你 可 满 头 乌 黑 啊！ 差 点 让 我 认 不 出 来 啦！

让 你 见 笑 了， 我 头 发 早 就 白 了， 那 是 染 的。

志 鹏 兄， 你 比 我 年 长 四 岁， 可 精 神 比 我 强 多 了。

哪 里！ 哪 里！ 衣 食 无 忧 自 然 心 情 开 朗 嘛！

叶 成 的 眼 光 快 速 地 在 对 方 的 脸 上 扫 描 着。 他 想 现 在 就 从 志 鹏 兄 脸 上 读 出 他 那 四 十 年 的 沧 桑。 程 广 发 的 面 容、 言 谈 已 经 告 诉 他 了 一 半 的 答 案， 然 而， 看 他 那 精 神 焕 发 的 状 态 又 完 全 不 同 于 原 先 自 己 脑 海 中 描 绘 的 形 象。 心 想， 还 得 容 我 慢 慢 了 解， 这 四 十 年 到 底 是 怎 么 一 段 历 史。

叶 成 向 儿 子 介 绍 故 交： 学 博， 还 认 得 程 伯 伯 吗？

程 伯 伯 好！ 是 不 认 得 了。 迪 迪 还 好 吧！

好！ 好！ 迪 迪 今 天 没 来， 车 子 小， 太 挤 了。

迪 迪， 就 是 程 广 发 的 女 儿 程 迪 安。 叶 学 博 没 有 忘 记 孩 提 时 的 小 伙 伴。

桑 塔 纳 桥 车 驶 出 机 场。

志 鹏 兄， 机 场 离 原 来 的 司 令 部 远 吗？ 叶 成 突 然 想 起 那 四 十 年 前 的 故 居。

远 着 呐！ 你 是 想 去 看 看 老 宅 吧！ 程 广 发 猜 到 了 故 交 的 心 思。 过 些 时 日， 我 带 你 专 门 来 乌 鲁 木 齐。

桑 塔 纳 轿 车 在 公 路 上 奔 驰。 呈 现 在 路 两 旁 的 是 宽 阔 林 带 和 一 望 无 际 的 苞 谷、 冬 小 麦。 原 本 是 苍 绿 的 叶 子 被 深 秋 的 阳 光 抹 上 了 一 层 金 色， 在 微 风 吹 拂 下， 便 洋 洋 自 得 地 闪 烁 起 来。 田 野、 间 或 可 见 的 草 地 和 牛 羊 以 及 白 墙 青 瓦 的 村 庄， 就 像 走 马 灯 似 的 时 而 映 入 眼 帘。 坐 在 后 座， 向 车 窗 外 凝 望 良 久 的 叶 成 终 于 发 出 了 感 叹 地 声 音： 看 不 到 戈 壁 滩 了！ 副 驾 驶 位 上 的 程 广 发 回 头 笑 着 回 应： 力 戈 老 弟， 过 些 天 我 带 你 们 父 子 到 农 场 看 看。 那 儿， 会 让 你 们 更 加 吃 惊。 哦！ 我 在 电 视 上 是 看 到 过 介 绍。 当 然， 百 闻 不 如 一 见 啊！ 叶 成 也 真 想 看 看 闻 名 于 世 的 兵 团 农 场。

一 座 城 市 的 外 貌 由 远 而 近， 由 模 糊 转 而 清 晰。

汽 车 进 入 市 区， 人 行 道 上 刚 下 班 的 人 们 熙 熙 攘 攘。 自 行 车 不 断 地 响 着 铃 铛 声 在 人 流 中 穿 过。 桑 塔 纳 夹 进 了 车 流 中， 缓 缓 地 行 驶 着。 经 过 几 个 街 口， 汽 车 拐 进 了 居 民 区， 一 栋 栋 米 黄 色 的 别 墅 群 呈 现 在 眼 前， 桑 塔 纳 在0 2 号 别 墅 前 停 了 下 来。

程 广 发 在 家 款 待 叶 成 和 他 的 儿 子 叶 学 博。 女 儿 程 迪 安 端 上 切 好 的 西 瓜 和 库 尔 勒 香 梨； 小 女 儿 娟 子 端 上 一 满 盘 葡 萄。 有 紫 色 的 玫 瑰 香 和 青 色 马 奶 子 还 有 无 核 的 小 葡 萄。

程 广 发 看 着 女 儿 对 客 人 十 分 陌 生 的 样 子， 不 免 吃 惊 地 问： 迪 迪， 叶 伯 伯 你 不 认 识 啦？

知 道。 这 么 多 年 了 没 见 面， 是 不 认 识 了。 迪 迪 有 些 腼 腆 地 说。 程 广 发 又 指 向 叶 成 的 儿 子 说： 他 是 学 博。

啊！ 博 哥？ 程 迪 安 马 上 迎 了 上 去。 叶 学 博 立 即 起 身， 两 人 握 手： 迪 安 说： 博 哥， 一 点 都 不 像 了！ 刚 才 我 是 不 敢 认 啊！ 叶 学 博 以 年 长 者 的 口 吻 说： 四 十 年 了， 哪 能 不 变？ 你 那 时 候 还 流 着 鼻 涕 呢！ 众 人 不 由 得 大 笑 起 来。

叶 成 环 顾 了 周 围： 老 大 在 哪 儿？

吉 安 在 中 学 教 英 文。 今 天 说 有 什 么 事， 没 过 来。 程 广 发 说。

午 饭 后， 大 家 吃 着 水 果 谈 论 着 两 岸 的 土 产、 特 产。 话 题 又 转 到 当 年 的 上 司 和 同 事 以 及 这 些 年 来 的 人 生 风 雨 上。 对 于 志 鹏 兄 曾 经 的 辉 煌 和 凄 楚， 叶 成 在 台 湾 时 就 已 经 知 晓。 眼 前， 宽 敞 的 别 墅 小 楼 却 无 女 主 人 身 影。 在 今 天 这 样 的 氛 围 中 显 然 不 便 作 为 话 题。 叶 成 更 多 的 话 是 问 及 他 们 曾 经 的 总 司 令 陶 峙 岳 将 军。 还 有， 就 是 与 陶 将 军 携 手 共 同 开 发 荒 原， 创 造 了 人 间 的 奇 迹 的 王 震 将 军。

叶 成 这 次 回 大 陆 访 友， 他 除 了 亲 眼 目 睹 西 域 的 变 迁， 更 重 要 的 是 要 从 知 交 的 亲 口 言 谈 中 了 解 那 四 十 年 的 往 事。 对 于 这 段 往 事， 程 广 发 侃 侃 而 谈， 时 而 激 动， 时 而 豪 迈。 叶 成 仔 细 听 着， 对 于 兵 团 人 的 创 业 故 事 已 经 毋 庸 置 疑 了。 然 而， 却 没 有 看 到 程 广 发 有 丝 毫 的 伤 感， 这 无 形 中 又 给 叶 成 带 来 困 惑： 是 什 么 力 量 使 得 志 鹏 兄 竟 然 没 有 丝 毫 怨 言 和 悔 恨； 对 现 实 和 未 来 又 是 那 么 地 自 信 和 乐 观？

程 广 发 兴 奋 之 余 想 起 了 一 件 大 事， 便 让 娟 子 去 书 房 将 书 稿 拿 来。 娟 子 进 书 房 拿 出 书 稿 递 给 父 亲， 程 广 发 将 书 稿 递 给 叶 成： 力 戈 老 弟， 这 是 四 十 年 前 那 些 岁 月 的 记 忆。 本 来 准 备 送 出 版 社 印 出 来 的， 你 说 要 来， 我 就 等 着 你 来 补 充， 一 等 又 等 了 半 年 多。

叶 成 接 过 本 子， 看 着 封 皮 上 的 一 行 醒 目 大 字： 九 二 五 起 义 大 事 记。 表 情 骤 然 沉 重 起 来。 他 顾 不 得 场 合， 着 急 地 拿 出 老 花 镜， 一 张、 一 张 地 翻 阅 起 来。 那 些 密 密 麻 麻 的 文 字， 映 入 眼 帘， 原 先 平 静 的 脑 海, 此 刻 碧 波 荡 漾， 甚 而 巨 浪 翻 腾。 他 已 经 被 绑 架 似 地 穿 越 到 四 十 年 前。

第 二 章 起 义 风 云

1.边 城 迷 雾

一 九 四 九 年 春 天， 国 共 两 党 经 历 了 三 大 战 役 后， 人 民 解 放 军 取 得 了 决 定 性 胜 利。 驻 守 北 平 的 傅 作 义 将 军 率 部 起 义 的 消 息 就 像 一 颗 精 神 原 子 弹， 震 撼 了 整 个 国 民 党 部 队。 面 对 风 雨 飘 摇 的 残 局， 蒋 介 石 下 野 了。 取 而 代 之 的 李 宗 仁 不 得 已 与 中 国 共 产 党 举 行 和 平 谈 判。 借 此 得 以 喘 息， 企 望 保 留 半 壁 江 山。

此 时 此 刻， 驻 守 在 西 北 边 陲 新 疆 的 国 民 党 军 人 们， 对 这 颗 原 子 弹 又 如 何 做 出 反 应？

以 叶 成 为 首 的 顽 固 派 们， 冀 望 于 长 江 天 险 和 祁 连 山 屏 障， 摆 出 一 副 决 战 的 姿 态； 而 以 参 谋 长 陶 晋 初 为 代 表 的 一 批 人 士， 则 称 赞 傅 作 义 将 军 的 眼 光 和 勇 气， 希 望 新 疆 也 能 避 免 战 火。

面 对 全 国 和 新 疆 境 内 的 形 势， 是 战 是 和 抑 或 分 裂？ 时 任 新 疆 警 备 区 总 司 令 的 陶 峙 岳 将 军， 面 临 着 严 峻 的 抉 择。

总 司 令 在 军 用 地 图 前 已 徘 徊 许 久。 他 自 语 道： 没 想 到， 三 大 战 役， 国 军 败 得 这 么 惨！

传 来 敲 门 声。

进！ 总 司 令 对 这 敲 门 声 太 熟 悉 了， 无 须 说 ‘ 请’。 时 任 参 谋 长 的 堂 弟 陶 晋 初 也 无 须 对 上 司 注 重 礼 节， 一 进 门 就 开 门 见 山： 岷 公， 你 想 过 没 有？ 国 军 八 百 万 大 军， 论 装 备 远 远 超 过 共 军。 可 是， 怎 么 就 抵 挡 不 住 靠 小 米 加 步 枪 发 展 起 来 的 共 军 呢？ 说 完 便 往 沙 发 落 座 并 点 燃 纸 烟。

陶 峙 岳 是 一 肚 子 苦 水 的 表 情： 唉！ 一 言 难 尽。 震 豫， 国 共 和 谈 会 有 结 果 吗？

目 前 国 军 已 大 伤 元 气。 共 产 党 不 会 轻 易 答 应 就 此 半 壁 江 山。

听 说 苏 共 的 斯 大 林 也 在 规 劝 毛 泽 东？

我 看 毛 泽 东 是 不 会 答 应 的。

要 是 南 北 分 治， 按 理， 新 疆 属 于 北， 我 们 是 撤 还 是 归 顺？

按 地 理 划 分， 委 员 长 肯 定 不 同 意。 但 新 疆 毕 竟 远 离 南 京， 紧 靠 苏 联。 中 共 也 肯 定 不 会 放 弃。

看 来 和 谈 不 会 有 结 果。

兄 弟 俩 的 讨 论 也 没 有 结 果。

烟 雾 在 办 公 室 里 缭 绕， 陶 峙 岳 推 开 窗 户。 司 令 部 院 墙 外 的 大 街 上， 人 流 熙 攘， 马 车、 人 力 车， 偶 尔 还 有 吉 普 车 在 人 流 中 穿 插 而 过。

报 告。 门 外 传 来 李 君 杰 参 谋 的 声 音。

陶 峙 岳 从 李 君 杰 手 里 接 过 电 文， 看 过 后 叹 了 一 口 气， 遂 将 电 报 递 给 陶 晋 初： 你 看， 和 谈 破 裂 了。 陶 晋 初 还 没 看 电 文 就 回 答： 这 是 意 料 中 的 事。

七 十 八 师 司 令 部。

七 十 八 师 师 长 叶 成， 骑 兵 一 师 师 长 马 呈 祥 和 一 七 九 旅 旅 长 冷 树 人 在 议 论 时 局。 叶 成 带 着 幸 灾 乐 祸 的 微 笑 说： 两 位 老 弟， 和 谈 破 裂 了， 下 一 步 就 看 我 们 的 了。 马 呈 祥 以 先 见 之 明 的 口 吻： 我 早 就 不 对 和 谈 抱 什 么 希 望！ 冷 树 人 则 以 党 国 志 士 的 态 度 说： 誓 死 效 忠 党 国！ 狗 娘 养 的 傅 作 义， 十 足 是 个 软 骨 头。 叶 成 以 长 兄 的 身 份 给 两 位 老 弟 鼓 劲： 南 有 长 江， 西 有 祁 连 山。 共 军 能 把 我 们 怎 么 样？ 来！ 不 管 那 么 多 了！ 马 呈 祥 拿 出 一 瓶 酒 说： 大 哥， 我 们 好 久 没 喝 酒 了。 冷 树 人 随 即 附 和， 对 旁 边 的 副 官 李 保 财 说： 你 去 买 些 羊 肉 串 来。

七 十 八 师 副 师 长 程 广 发 在 卧 室 暗 淡 的 灯 光 下 不 停 地 踱 步， 妻 子 武 如 梅 给 他 送 来 茶 水。 看 着 丈 夫 的 神 态， 她 奇 怪 地 问 道： 志 鹏， 今 天 怎 么 啦？ 心 事 重 重 的 样 子。

嗨！ 和 谈 破 裂 了。 程 广 发 叹 息 的 口 吻 回 答。

破 裂 啦？ 那 就 不 谈 呗！

中 共 现 在 是 兵 强 马 壮 了， 自 然 不 把 党 国 放 在 眼 里 了。

那 不 是 还 有 长 江 吗？ 也 挡 不 住 他 们 啦？ 你 真 是 瞎 操 心！ 说 着， 转 身 出 去。

程 广 发 与 师 长 叶 成 两 家 有 着 深 厚 的 友 情。 程 广 发 毕 业 于 黄 埔 一 期， 叶 成 是 三 期。 程 广 发 毕 业 后 留 校 任 教 员 兼 学 生 队 长。 于 是， 他 与 叶 成 之 间 就 多 了 一 层 师 生 情 谊； 而 叶 成 妻 子 与 程 广 发 妻 子 又 是 结 拜 姐 妹， 她 们 都 是 抗 战 时 期 妇 救 会 下 属 的 文 艺 宣 传 队 队 员。

此 刻 的 程 广 发 忧 心 忡 忡， 一 是， 国 民 党 前 途 正 如 日 落 西 山 而 共 产 党 却 是 如 日 中 天。 二 是， 如 果 新 疆 的 国 军 也 走 傅 作 义 的 路， 仗 是 不 打 了， 但 将 来 共 产 党 对 国 民 党 将 领 会 好 吗？ 心 里 没 有 底。 其 三， 他 与 叶 成 是 知 交 好 友， 可 两 人 的 想 法 相 距 甚 远。 叶 成 竭 力 主 张 与 共 产 党 血 战 到 底， 这 明 摆 着 是 鸡 蛋 碰 石 头。 自 己、 家 人 连 同 部 队 都 将 葬 身 于 战 火。

将 如 何 面 对 形 势？

程 广 发 一 支 烟 接 一 支 烟 地 抽， 客 厅 里 已 是 烟 雾 弥 漫， 伸 手 不 见 五 指 了。

门 突 然 被 打 开， 妻 子 在 门 口 大 喊： 呛 死 人 了！ 别 抽 了！ 随 即 将 窗 户 打 开。

早 春 的 新 疆 早 晚 尚 有 几 分 寒 意。 一 阵 冷 风 吹 了 进 来， 程 广 发 连 着 咳 嗽 几 声。 妻 子 赶 忙 又 去 关 上 窗 子， 不 满 地 喊 道： 叫 你 少 抽 就 是 不 听！ 转 身 就 将 丈 夫 推 进 卧 室， 拿 大 衣 给 丈 夫 披 上， 然 后 出 来 再 次 将 客 厅 的 窗 户 打 开。

妻 子 离 开 后， 程 广 发 又 点 燃 一 支 烟， 沉 浸 在 思 考 中。

副 官 李 保 财 家。

李 保 财 这 些 天 他 整 天 早 出 晚 归。 他 不 仅 关 注 形 势 的 发 展， 还 要 揣 测 师 长 对 局 势 态 度。 师 长 的 喜 怒 哀 乐 就 是 他 的 喜 怒 哀 乐， 对 于 这 个 家 他 没 有 心 思 去 过 问。 妻 子 冯 宝 芬 则 整 天 痴 迷 于 麻 将。 只 要 官 太 太 姐 妹 们 来 打 牌， 她 乐 于 每 天 伺 候 茶 水。 叶 成 的 妻 子 吴 姗， 高 参 王 宝 文 的 妻 子 马 淑 娟 和 程 广 发 的 妻 子 武 如 梅 是 她 的 亲 密 牌 友。 她 们 四 人 正 好 一 桌， 天 天 如 此， 月 月 照 旧。 武 如 梅 今 天 运 气 很 好， 连 赢 了 几 局。 吴 姗 坐 不 住 了， 扯 起 了 形 势 的 话 题： 各 位 姐 妹， 听 说 了 吧！ 国 共 和 谈 已 经 破 裂 了！

马 淑 娟 满 不 在 乎 地 说： 不 是 还 有 长 江 吗？ 共 产 党 没 有 飞 机， 没 有 军 舰， 他 能 飞 过 长 江 天 险 吗？ 吴 姗 带 有 讥 笑 的 口 吻 说： 是 你 家 高 参 说 的 吗？ 马 淑 娟 立 即 回 应 说： 我 那 先 生， 是 个 书 呆 子， 就 是 喝 的 墨 水 多 点， 对 时 局 判 断 老 是 不 准， 否 则 就 不 会 在 师 部 当 了 十 年 的 高 参 了。 武 如 梅 着 急 了： 不 会 总 是 不 准 吧！ 这 次 肯 定 准。 我 不 信 共 军 个 个 都 是 飞 毛 腿？ 冯 宝 芬 附 和 地 说： 如 梅 姐 说 的 对， 我 也 不 相 信 共 军 能 飞 过 长 江！

麻 将 声 在 继 续， 不 时 地 夹 击 一 些 嬉 笑 声。

度 过 了 严 冬 的 市 民 们， 已 经 满 怀 喜 悦 地 迎 接 这 久 违 了 的 春 天。 华 灯 初 上， 大 街 上 人 流 不 绝； 夜 乐 门 舞 厅 前 聚 集 着 叫 卖 的 小 贩 们。 交 际 花 挽 着 阔 佬， 情 侣 们 牵 手 依 偎 着 步 入 门 厅。 舞 厅 内， 音 乐 声 轻 盈， 灯 光 昏 暗， 人 们 跳 着 交 际 舞。 吴 姗 和 冯 宝 芬 也 在 其 中。 她 们 的 舞 伴 都 是 商 贾 名 流。

2.北 平 信 使

迪 化 市 长 屈 武 是 国 民 党 赴 北 平 和 谈 代 表 团 成 员， 这 天 刚 从 上 海 飞 回 迪 化。 妻 子 于 芝 秀 做 了 一 桌 好 菜， 还 准 备 了 酒， 想 给 丈 夫 好 好 地 接 风 洗 尘。 没 想 到 屈 武 却 没 有 领 情， 匆 匆 地 吃 完 饭， 酒 也 没 喝， 更 没 有 向 妻 子 和 孩 子 说 些 亲 热 的 话 语 就 起 身 要 走。 妻 子 急 了： 经 文， 你 刚 到 家， 屁 股 还 没 坐 热 就 要 出 去， 什 么 意 思？ 屈 武 这 才 意 识 到 太 冷 落 妻 子 了。

实 在 是 事 情 太 急。 总 司 令 正 等 着 我 呢！ 丈 夫 歉 意 地 说。

明 天 不 能 说？

你 还 有 什 么 事 吗？

我 没 事 你 就 不 能 陪 我？ 你 就 是 不 陪 我， 也 得 陪 陪 孩 子 吧！

爸， 你 给 我 带 啥 礼 物 了 没 有？ 女 儿 的 声 音 却 提 醒 了 他， 他 赶 紧 回 到 卧 室， 从 皮 包 里 取 出 一 本 书， 走 到 女 儿 跟 前。 左 手 拿 着 书， 右 手 抚 摸 着 女 儿 的 头 发， 深 情 地 说： 芽 儿， 这 本 格 林 童 话 可 是 英 文 简 版 的， 你 看 最 合 适。 女 儿 的 表 情 似 乎 是 并 不 满 足。 接 过 书 扭 头 就 走 开 了。

你 走 吧！ 妻 子 生 气 的 口 吻， 不 满 地 走 进 内 室。 屈 武 穿 上 风 衣， 带 上 礼 帽 刚 走 出 门， 背 后 就 传 来 妻 子 的 声 音： 你 真 的 就 这 么 走 了？

我 不 是 说 过 了 吗！ 想 跟 陶 公 说 一 些 事。 屈 武 耐 心 地 解 释。

你 真 的 不 陪 陪 孩 子 了？

今 晚 不 行。 我 刚 才 把 买 的 书 给 她 了。

你 除 了 买 书， 还 是 买 书。 书 哪 儿 没 有 卖 的， 你 总 得 买 些 迪 化 没 有 的 嘛！

你 懂 什 么？ 屈 武 有 点 生 气 了： 我 还 没 有 说 完， 这 是 刚 出 版 的。 迪 化 能 有 吗？ 再 说， 现 在 和 谈 失 败 了， 这 书 能 运 过 来 吗？

除 了 书 就 没 再 买 点 什 么？ 妻 子 也 不 示 弱， 干 脆 从 屋 里 冲 出 来。 屈 武 转 身， 面 对 妻 子 大 声 地 说： 你 想 要 啥？ 现 在 不 知 道 新 疆 将 来 怎 么 个 去 向， 你 还 想 买 衣 服、 珠 宝？ 将 来 不 就 给 自 己 找 麻 烦 吗？

我 看 你 心 里 就 是 没 有 我。

这 是 什 么 话！ 没 有 你， 有 谁？

这 还 要 我 点 明 吗？ 你 在 上 海 跟 我 打 电 话 什 么 意 思？ 不 要 以 为 我 猜 不 透 你 的 鬼 主 意。 妻 子 的 最 后 一 句 话， 把 屈 武 震 醒 了。 他 觉 得 此 刻 必 须 把 电 话 里 说 的 事 说 清 楚。 他 将 风 衣 一 脱， 生 气 地 回 到 屋 里。

我 在 上 海 时 给 你 打 电 话 是 希 望 你 带 孩 子 来 上 海， 这 样 做 是 源 于 国 共 对 峙 的 形 势， 万 一 新 疆 也 开 起 战 火， 前 方 顶 不 住， 后 方 又 没 退 路， 一 家 人 被 困 在 迪 化 该 怎 么 办？ 如 若， 你 们 已 经 撤 离， 我 一 人 就 自 由 做 主 了。 可 是， 你 一 口 拒 绝 了。

我 知 道 你 的 小 算 盘。 妻 子 肯 定 地 语 气， 分 明 是 对 丈 夫 的 心 思 的 明 察。

我 是 这 么 想 的。 从 现 在 国 共 对 峙 双 方 的 实 力 来 看， 共 军 是 越 战 越 强， 而 国 军 尽 管 装 备 精 良， 还 不 断 有 美 国 援 助， 可 是 在 走 下 坡。 中 共 在 和 谈 中 态 度 那 么 坚 定， 足 可 见 他 们 的 自 信。 如 果， 将 来 打 到 新 疆 来 我 们 怎 么 办？ 让 你 去 上 海 不 就 为 了 你 和 孩 子 的 安 全 吗？ 屈 武 耐 心 解 释 着。

行 了！ 你 把 我 支 走 了， 你 就 有 退 路 啦？ 你 退 到 哪 儿？ 还 不 是 苏 联， 去 找 那 个 叫 尼 娜 的 洋 婆 子？ 妻 子 真 的 是 太 精 明 了， 把 他 的 心 思 早 已 猜 透。 屈 武 无 言 以 对。

既 然， 妻 子 已 经 摊 牌。 再 隐 瞒 下 去 也 就 没 有 必 要 了。 今 晚 的 计 划 暂 时 放 一 下， 再 说， 陶 总 是 什 么 想 法， 他 现 在 还 没 底。 不 如 明 日 与 孟 纯 他 们 沟 通 以 后 再 说 吧！

于 是， 屈 武 又 返 回 卧 室。

妻 子 见 他 这 个 状 态 分 明 是 理 屈 词 穷 了。 于 是 以 胜 利 者 的 口 吻 说： 伪 装 被 揭 穿 了 吧！ 屈 武 没 有 吭 声， 进 了 内 室 后 对 妻 子 说 了 声： 我 累 了， 别 让 孩 子 吵 我。 随 后 就 把 门 关 上 了。

屈 武 躺 在 床 上， 他 不 是 累 了， 是 他 原 已 沉 睡 多 年 的 心 被 妻 子 激 活 了。 他 的 思 绪 波 澜 被 推 涌 到 二 十 多 年 前。

一 九 二 七 年 初 夏， 屈 武 在 中 山 大 学 第 一 期 即 将 毕 业 之 际， 发 生 了 四· 一 二 惨 案， 李 大 钊 也 在 北 京 被 张 作 霖 杀 害。 接 着， 中 国 共 产 党 领 导 的 南 昌 起 义 爆 发。 南 昌 的《 民 国 时 报 》 发 表 了 共 产 党 人 和 国 民 党 左 派 人 士 联 署 的《 中 央 委 员 宣 言 》， 谴 责 蒋 介 石 和 汪 精 卫 破 坏 国 共 联 合 的 行 径。 由 于 屈 武 的 名 字 也 在 联 署 在《 中 央 委 员 宣 言 》 中， 而 且 和 宋 庆 龄、 邓 演 达、 谭 平 山、 毛 泽 东 等 人 并 列， 屈 武 一 时 成 为 中 山 大 学 的 知 名 人 物。

屈 武 与 左 权、 刘 云 等 五 人 被 保 送 入 莫 斯 科 伏 龙 芝 军 事 学 院 学 习。 苏 联 方 面 特 意 为 屈 武 等 人 设 了 一 个 班。 屈 武 在 军 事 学 院 学 习 了 一 年 后， 从 国 内 传 来 消 息， 妻 子 于 芝 秀 以 通 共 的 罪 名 被 中 国 国 民 党 逮 捕。 幸 而 经 中 国 国 民 党 元 老 李 烈 钧 保 释， 于 芝 秀 出 狱。 但 要 求 公 开 发 表 声 明 并 与 屈 武 断 绝 夫 妻 关 系。

痛 苦 中 的 屈 武 闷 闷 不 乐， 他 不 明 白， 国 共 本 是 合 作， 何 来 通 共 有 罪？ 妻 子 又 为 何 被 迫 声 明 断 绝 夫 妻 关 系？

这 时， 一 个 俊 秀 的 苏 联 姑 娘 走 进 了 他 的 生 活。 尼 娜 理 解 他 的 痛 苦， 佩 服 他 的 智 慧 和 才 华。 尽 管 尼 娜 母 亲 对 于 这 个 曾 经 有 过 婚 姻 的 中 国 人 颇 有 微 词， 父 亲 的 态 度 让 尼 娜 坚 定 了 自 己 的 选 择。 父 亲 说： 才 华， 才 华 才 是 选 择 丈 夫 的 最 高 条 件。

新 婚 未 到 一 星 期， 屈 武 突 然 接 到 命 令， 要 他 与 刘 伯 承 等 六 人 次 日 启 程 回 中 国。 屈 武 决 定 服 从 党 的 召 唤 回 国。 但 当 他 从 车 窗 里 向 妻 子 告 别 时， 看 到 尼 娜 脸 上 挂 着 眼 泪。 屈 武 再 也 不 能 克 制 了， 他 不 顾 刘 伯 承 等 人 劝 阻， 在 火 车 即 将 开 动 的 一 刹 那， 跳 下 了 火 车。

屈 武 与 妻 子 团 聚 了 几 天 后， 他 决 定 找 伏 龙 芝 军 事 学 院 院 长， 希 望 允 许 携 带 妻 子 回 中 国。 院 长 客 气 地 接 待 了 他， 并 告 诉 他， 等 待 上 级 答 复。 然 而， 令 他 万 万 没 想 到， 等 待 的 答 复 居 然 是 一 张 逮 捕 证， 屈 武 以 违 犯 军 纪 罪， 判 处 赴 摩 尔 曼 斯 克 劳 改 场 流 放 十 年。

摩 尔 曼 斯 克 濒 临 北 冰 洋， 冬 季 异 常 严 寒。 尼 娜 得 知 屈 武 是 因 爱 她 而 获 罪 十 分 内 疚。 无 论 酷 暑 或 寒 冬， 她 都 要 去 探 望。 屈 武 也 把 这 次 教 训 深 深 地 刻 在 心 里， 他 要 以 突 出 的 表 现 换 来 早 日 结 束 劳 改。

屈 武 的 辛 勤 付 出 换 来 了 模 范 工 作 者 称 号； 不 久 又 被 破 例 任 命 为 劳 改 场 的 文 化 专 员 和 文 化 处 长。 一 九 三 七 年 一 月， 屈 武 获 提 前 释 放 并 恢 复 了 联 共 （ 布） 党 籍。 屈 武 回 到 了 尼 娜 身 边。

正 当 夫 妻 俩 过 着 久 旱 遇 甘 雨 的 甜 蜜 生 活 时， 抗 日 战 争 爆 发 了。 强 烈 的 爱 国 情 怀 驱 使 屈 武 提 出 要 求 回 国 抗 日。 领 导 批 准 了， 但 是 不 准 尼 娜 同 行。 就 在 这 时 候， 从 国 内 传 来 消 息， 于 芝 秀 在 等 着 他。 他 坦 诚 地 把 这 一 情 况 告 知 了 尼 娜。 尼 娜 是 个 通 情 达 理 的 女 子。 她 了 解， 当 一 个 国 家 被 外 族 蹂 躏 时 匹 夫 有 责！ 何 况， 屈 武 是 个 有 着 强 烈 血 性 的 汉 子！ 看 着 丈 夫 是 何 等 地 义 愤 填 膺 的 情 绪， 她 屈 服 了， 她 了 解 屈 武 的 前 妻 以 及 他 们 之 间 曾 经 有 过 的 爱 情。 在 驻 苏 联 大 使 馆 的 安 排 下， 屈 武 经 欧 洲 由 海 路 回 到 中 国。

此 刻， 屈 武 真 想 马 上 动 身 去 看 望 尼 娜。 但 是 张 长 官 的 话 又 在 耳 边 响 起： 新 疆 不 能 打 一 枪！ 历 史 使 命 的 责 任 感 驱 使 他 不 再 与 妻 子 计 较， 也 再 不 理 会 她 的 态 度。 他 平 静 了 下 来， 起 来 后 给 陶 参 谋 长 打 了 电 话。

啊！ 老 兄， 总 算 把 你 盼 回 来 了！ 你 知 道， 这 段 时 间， 我 们 多 么 想 你 啊！ 电 话 那 边 的 陶 晋 初 十 分 兴 奋。

是 啊！ 我 也 是。

经 文， 孟 纯 他 们 几 个 都 在 我 这 儿， 刚 才， 我 们 还 说， 你 怎 么 还 没 回 来。 大 家 都 盼 望 你 早 点 回 来 呢！

本 想 早 点 回 迪 化， 到 了 南 京 后， 老 岳 父 要 去 上 海 安 置 一 下。 我 得 送 他 到 上 海。 屈 武 把 前 前 后 后 的 事 又 说 了 一 遍。 震 豫， 和 谈 破 裂 了， 钧 座 有 些 什 么 想 法？

我 看， 没 什 么 大 变 化。 见 面 再 说 吧！

好 吧！ 我 现 在 就 过 去 看 大 家。 我 们 得 好 好 研 究 一 下。

屈 武 放 下 电 话。 原 来 有 些 喜 悦 的 心 情 又 沉 闷 起 来。 陶 总 的 暧 昧 态 度， 肚 子 里 到 底 卖 的 是 什 么 药？ 见 面 再 说 吧！ 参 谋 长 的 这 句 话 提 醒 了 他， 他 立 即 穿 上 风 衣， 带 上 帽 子 出 了 门， 身 后 又 响 起 了 妻 子 的 声 音。 他 既 不 回 头 也 不 搭 理， 在 昏 暗 的 路 灯 下 快 步 朝 前 方 走 去。

3.和 平 攻 略

屈 武 来 到 参 谋 长 家 时， 西 北 军 政 长 官 公 署 秘 书 长 刘 孟 纯 和 新 疆 警 备 司 令 部 政 工 处 处 长 梁 客 浔 已 经 在 客 厅 等 候。

陶 晋 初 官 邸 坐 落 在 中 央 军 校 九 分 校 附 近。 较 偏 离 市 区。 军 校 有 流 动 哨 兵， 外 人 很 少 去 因 而 比 较 清 静。 陶 晋 初 一 见 屈 武 到 来， 马 上 起 身 上 前 握 手， 内 心 激 动 难 以 言 表。 刘 孟 纯 先 开 了 口： 屈 武 老 弟， 我 们 都 知 道 你 今 天 回 来 了， 真 想 到 你 家 看 你， 就 怕 夫 人 让 我 坐 冷 板 凳。 所 以—— 刘 孟 纯 非 常 激 动， 真 想 把 几 天 来 憋 在 肚 子 里 的 话 都 倒 出 来。 屈 武 赶 忙 说： 本 该 我 早 就 出 来 与 你 们 相 告。 只 是 夫 人 那 个 脾 气—— 哎， 让 我 脱 不 开 身。 说 完， 大 家 各 自 就 座。

她 是 爱 你 爱 的 太 深 了。 这 是 你 的 福 气 啊！ 政 工 处 长 梁 客 纯 的 话 一 针 见 血。

好 了， 不 说 这 个 了， 说 说 陶 总 近 日 心 情 如 何？ 屈 武 马 上 转 移 了 话 题。

还 是 那 个 样 子。 我 看 他 是 顾 虑 太 多。 怕 控 制 不 了 局 面。 陶 晋 初 说： 你 还 是 说 说 和 谈 协 议 的 中 心 意 思 是 什 么？ 南 京 方 面 为 什 么 拒 绝 签 字？ 中 共 又 到 底 是 什 么 态 度。

这 么 一 大 串 问 题？ 屈 武 抽 了 一 口 烟： 中 共 意 见 的 核 心 是 中 国 必 须 统 一， 可 以 成 立 联 合 政 府。 由 毛 泽 东 为 主 席， 李 宗 仁 为 副 主 席。 而 南 京 政 府 的 要 求 是 全 面 停 战， 隔 江 南 北 分 治。 中 共 断 然 拒 绝 了 南 北 分 治 的 要 求。 严 正 表 示： 无 论 是 战 是 和， 解 放 军 必 须 渡 江。

中 共 态 度 很 强 硬？ 梁 客 浔 问。

很 强 硬。 比 重 庆 谈 判 时 的 态 度 要 强 硬。 屈 武 肯 定 地 回 答。

那 是 自 然 的。 现 在。 中 共 羽 毛 丰 满， 正 如 日 中 天， 而 国 军 已 经 日 落 西 山 了。 陶 晋 初 接 着 说： 中 共 的 谈 判 态 度， 我 早 就 料 到 了。

啊 呀！ 你 们 光 顾 说 话， 茶 也 不 喝 都 凉 了。 给 你 们 重 沏 点 热 茶。 陶 晋 初 夫 人 周 季 南 插 不 上 话， 只 好 伺 候 好 茶 水。

接 下 来， 大 家 就 对 共 军 的 行 动 作 了 分 析。 大 家 都 一 致 认 为， 解 放 军 马 上 就 要 过 江。 一 旦 过 了 江 就 如 同 猛 虎 添 翼， 势 不 可 当。 新 疆 可 能 会 晚 一 点 打， 但 是， 西 安、 兰 州 一 丢， 新 疆 就 是 唇 亡 齿 寒 了。

那 么 张 长 官 现 在 是 什 么 态 度？ 刘 孟 纯 所 说 的 张 长 官 就 是 张 治 中， 时 任 西 北 军 政 长 官 公 署 长 官。 刘 孟 纯 曾 是 张 治 中 长 官 的 亲 密 同 事 和 知 己。 刘 孟 纯 说 的 ‘ 现 在’ 两 个 字， 是 因 为 国 共 和 谈 前， 张 长 官 还 特 别 电 告 刘 孟 纯 去 南 京 见 了 一 面。 交 代 无 论 和 谈 是 否 成 功， 新 疆 一 定 要 和 平。 现 在 和 谈 已 经 破 裂 了， 他 担 心 张 长 官 是 否 已 经 改 变 了 态 度。 屈 武 说： 张 长 官 态 度 没 有 变， 还 是 那 句 话： 新 疆 不 能 打 一 枪。

有 了 这 个 底， 大 家 就 把 问 题 焦 点 对 准 了 陶 峙 岳 总 司 令。

先 说 说， 钧 座 那 儿， 我 们 怎 么 去 说 服？ 在 向 总 司 令 汇 报 和 谈 结 果 前， 屈 武 想 听 听 大 家 的 意 见。

陶 总 司 令 官 邸。

屈 武 一 进 门， 见 新 疆 省 主 席 包 尔 汉 和 参 谋 长 陶 晋 初 已 经 在 座。 总 司 令 迎 上 握 着 屈 武 的 手。 一 阵 寒 暄 后， 急 不 可 待 地 发 问： 文 白 兄 有 什 么 话 没 有？ 屈 武 深 沉 地 说： 钧 座， 国 共 和 谈 已 经 破 裂， 张 长 官 让 我 转 告 你， 要 稳 住 新 疆。

他 现 在 的 境 况 如 何？

他 留 在 了 北 平 了。 周 恩 来 说， 西 安 事 变 他 已 经 对 不 住 一 位 朋 友， 现 在， 他 不 能 再 失 去 一 位 了。

岷 公， 先 坐 下， 慢 慢 说 吧！ 看 着 堂 哥 着 急 的 神 情， 在 一 旁 的 陶 晋 初 插 话 了。

众 人 就 座， 陶 晋 初 给 屈 武 市 长 递 去 一 块 俄 罗 斯 糕 点。 屈 武 正 吃 着， 听 见 陶 峙 岳 不 解 地 自 问： 文 白 兄 的 话 是 什 么 意 思？ 屈 武 放 下 未 吃 完 的 糕 点 说： 张 长 官 多 次 叫 我 转 告， 再 三 强 调 不 能 出 乱 子， 不 能 打 一 枪。 更 不 能 发 生 像 外 蒙 那 样 的 结 果。

说 起 外 蒙， 熟 知 那 段 历 史 背 景 的 包 尔 汉 插 话 说： 那 是 美 苏 两 强 拿 中 国 利 益 做 的 交 换。

张 治 中 是 陶 峙 岳 进 疆 受 命 的 推 荐 人。 两 人 彼 此 都 十 分 了 解。 张 治 中 留 在 了 北 平， 又 带 来 了 不 能 打 一 枪 这 句 话。 显 然， 他 是 给 陶 峙 岳 指 路。 但 是， 张 长 官 了 解 当 今 新 疆 驻 军 内 部 的 情 况 吗？ 这 条 路 该 怎 么 走？ 陶 峙 岳 依 然 迷 茫。

陶 晋 初 和 屈 武 不 停 地 给 总 司 令 分 析 形 势， 从 国 际 到 国 内， 给 他 鼓 劲。 陶 峙 岳 依 然 还 是 那 句 话： 这 事 事 关 重 大， 我 得 好 好 考 虑 考 虑。

他 们 一 直 谈 到 深 夜。

边 城 迪 化 连 日 阴 雨 后 终 于 迎 来 了 晴 天。 这 天， 阳 光 明 媚， 屈 武 市 长 接 受 迪 化 师 范 学 校 学 生 会 邀 请， 前 来 做 目 前 形 势 的 报 告。

主 持 大 会 的 是 学 生 会 主 席 刘 佳 政。 礼 堂 里 座 无 虚 席， 座 位 两 侧 也 站 立 不 少 人。 屈 武 市 长 介 绍 了 国 共 会 谈 情 况。 屈 武 的 讲 话 言 简 意 赅。 当 他 讲 到 中 共 的 态 度 时， 语 气 铿 锵 有 力， 表 情 十 分 兴 奋： 中 共 方 面 是 主 张 一 个 统 一 的 中 国。 如 果， 李 代 总 统 愿 意， 将 是 联 合 政 府 的 副 主 席。 同 学 们， 那 时 候， 我 是 多 么 兴 奋 啊！ 假 如， 南 京 政 府 同 意 在 协 议 上 签 了 字， 中 国 大 地 将 不 再 有 战 火， 将 结 束 半 个 多 世 纪 的 战 争， 老 百 姓 将 过 着 安 宁 的 日 子。 农 民 将 耕 他 的 地， 老 婆 孩 子 热 炕 头； 学 校 就 不 会 因 为 战 争 经 常 停 课。 你 们 中 许 多 人 的 父 亲、 兄 长 就 可 以 回 来 和 家 人 团 聚。 你 们 毕 业 了， 还 可 以 去 上 海， 去 北 平 工 作。 那 多 好 啊！ 台 下 爆 出 热 烈 的 掌 声。 屈 武 喝 了 一 口 茶 水， 接 着 用 低 沉 的 语 气， 继 续 他 的 报 告： 可 是， 南 京 政 府 没 有 签 字。 中 央 政 府 认 为， 要 以 长 江 为 界， 南 北 分 治。 就 是 说， 好 端 端 的 一 个 中 国 将 变 成 了 两 个。 这 好 比 一 个 家 庭 分 了 家， 两 家 稍 有 不 和 随 时 都 要 争 斗 起 来。 那 怎 么 行 呢！ 所 以， 和 谈 破 裂 了。

台 下 有 些 不 安 的 叹 息 声。 有 人 站 起 来， 向 屈 武 发 问： 屈 市 长， 中 共 既 没 有 军 舰， 也 没 有 飞 机， 你 认 为， 他 们 会 渡 过 长 江 吗？ 屈 武 笑 了 笑， 风 趣 地 说： 共 产 党 原 来 在 井 冈 山， 连 一 门 大 炮 都 没 有。 你 会 料 到 他 们 会 拿 下 北 平 吗？ 随 即 报 以 一 片 掌 声 和 笑 声。 坐 在 前 面 的 杨 思 兰 站 起 来 问： 屈 市 长， 听 说 你 去 过 苏 联， 还 在 那 儿 娶 了 美 丽 的 俄 罗 斯 姑 娘。 你 能 说 说 苏 联 是 个 怎 么 样 的 一 个 国 家 吗？ 屈 武 笑 了： 没 想 到 这 位 同 学 还 知 道 我 在 苏 联 有 个 家 庭。 好， 既 然 知 道 了 我 就 讲 个 清 楚， 免 得 以 讹 传 讹 闹 出 笑 话 来。 学 生 们 又 报 以 掌 声。 早 在 北 伐 之 后， 我 去 苏 联 伏 龙 芝 军 事 学 院 留 学。 有 个 苏 联 姑 娘 爱 上 了 我， 我 们 结 婚 了。 后 来 抗 日 战 争 爆 发 了， 我 要 回 国 抗 战， 而 苏 联 军 方 不 允 许 我 妻 子 尼 娜 回 中 国。 我 们 才 分 的 手。 屈 武 看 了 看 学 生 们 的 表 情， 接 着 说： 这 就 是 国 家 与 小 家 的 关 系。 我 劝 你 们， 以 后 嫁 人 或 找 媳 妇 最 好 不 要 找 外 国 人。 话 音 刚 落， 台 下 一 阵 喧 哗。 一 个 维 吾 尔 姑 娘 提 问： 屈 市 长， 你 还 没 有 说 现 在 苏 联 是 什 么 样 子？ 屈 武 市 长 又 笑 了： 尽 管 我 回 国 已 经 十 年 多 了。 但 是， 我 跟 苏 联 驻 迪 化 领 事 馆 的 朋 友 熟 悉， 我 们 经 常 用 俄 语 交 谈。 我 知 道 他 们 现 在 的 一 些 生 活 情 况。 当 然， 军 事 秘 密 是 不 会 跟 我 讲 的。 一 阵 笑 声。 屈 武 接 着 说： 他 们 耕 地 用 拖 拉 机， 播 种 用 播 种 机， 收 割 用 一 种 叫 康 拜 因 的 收 割 机。 那 么 一 大 片 地 看 不 到 头 也 见 不 到 人， 只 听 到 马 达 声 隆 隆 响， 粮 食 就 到 家 里 来 了。 又 是 一 阵 笑 声。 还 有 一 点， 就 是 男 女 平 等， 夫 妻 都 上 班。

两 人 都 上 班， 谁 看 孩 子 啊？ 坐 在 杨 思 兰 旁 边 的 武 倩 茹 问。

有 托 儿 所， 幼 儿 园 啊！ 又 是 笑 声。 笑 声 还 没 有 停 止， 一 个 尖 锐 的 声 音 喊 了 出 来： 屈 武 市 长， 你 在 宣 传 赤 化！ 就 是 替 共 产 党 宣 传。 大 家 的 眼 光 都 向 这 个 人 望 去。 这 个 人 还 有 点 洋 洋 得 意， 以 为 抓 住 了 屈 武 市 长 的 把 柄。 一 些 学 生 用 鄙 夷 的 眼 光 看 着 他。 更 多 的 人 喊 着 拥 护 的 声 音。 杨 思 兰 大 声 喊 着： 说 点 苏 联 人 的 生 活 有 什 么 不 好， 你 不 想 听 你 出 去！

"我 们 强 烈 要 求 在《 新 疆 日 报 》 上 多 登 载 一 些 苏 联 人 生 活 的 图 片， 让 更 多 的

老 百 姓 知 道 多 好 啊！" 武 倩 茹 大 声 地 说。

我 们 去 报 馆 请 愿！ 杨 思 兰 支 持 武 倩 茹 的 要 求。 武 倩 茹 的 ‘ 强 烈 要 求’ 和 杨 思 兰 的 ‘ 请 愿’ 犹 如 一 块 石 头 扔 进 了 湖 水， 立 即 泛 起 层 层 涟 漪：

好 主 意！ 我 同 意。

报 纸 就 是 要 宣 传 人 民 喜 闻 乐 见 的 内 容！

我 们 要 求 了 解 苏 联， 我 们 不 能 再 愚 昧 下 去 了！

… …

安 静！ 安 静！ 学 生 会 主 席 刘 佳 政 上 台 呼 吁 大 家 安 静， 会 场 秩 序 才 安 静 下 来。 一 位 年 轻 的 女 记 者 站 了 起 来：

我 是 新 疆 日 报 记 者 李 敏 若。 请 问 市 长， 既 然 市 民 要 求 多 登 载 些 有 关 苏 联 的 消 息。 政 府 是 否 可 以 取 消 某 些 管 理 条 令， 充 分 体 现 言 论 自 由 呢？

我 很 赞 同 你 的 意 见。 但 是， 我 只 是 迪 化 市 长。 国 民 政 府 的 条 例 我 不 能 废 除。

刚 才 同 学 们 提 议 的 登 载 些 苏 联 人 民 生 活 情 况， 那 有 什 么 不 好 呢？ 我 是 赞 成 的。 国 民 政 府 不 是 与 苏 联 还 签 订 了 中 苏 友 好 条 约 吗？" 屈 武 市 长 的 回 答， 学 生 们 报 以 热 烈 掌 声。

会 场 外 的 走 廊 里， 一 些 学 生 围 着 屈 武 市 长， 继 续 询 问 一 些 相 关 话 题。 古 丽， 年 轻 的 维 吾 尔 姑